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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海光英年被整死

殷海光英年被整死

殷海光是一个了不起的逻辑学家,却惨遭国民党迫害,英年早逝。这一悲剧意味着,反逻辑的中国文化容不下西来逻辑文化的生长。

1919年12月5日,殷福生诞生于湖北省黄冈县(今属黄冈团风县)回龙山镇的一个传教士家庭。13岁那年,由其伯父、辛亥革命志士殷子衡带到武昌,入武昌中学念书。初中时代,他不是功课优异的好学生,有几科功课不及格,且桀骜不驯,非常任性。伯父和父亲认为他不堪造就,便强迫他在二年级中辍,送到汉口的食品店当学徒。他苦挨八个月后受不了,逃回家复学读书。高中时期殷海光便迷上哲学,16岁便于《东方杂志》发表文章,17岁念高中二年级时,就在正中书局出版了一部长达40万字的译著《逻辑基本》。

受到当时逻辑大师金岳霖的影响与帮助,1938年考取西南联合大学哲学系,1942年大学毕业后随即考取清华大学哲学研究所,专攻西方哲学。1945年投笔从戎加入青年军,八个月后因为不适应军队生活回到了重庆。日本投降后,以笔名殷海光踏入出版界。1946年加入中国国民党之后便于中国国民党中央宣传部任职,后获聘为《中央日报》主笔,并担任金陵大学讲师,讲授“哲学与逻辑”课程。

中国文人向来缺乏独立人格。要么做所谓竹林七贤,躲到深山不问政事玩清高;更多是通过科举当上权力者的谋士;再有就是善于拉帮结伙,靠群体壮胆;不以理服人而是以势压人”。在华夏文化氛围中,出现心灵强大的特立独行者,是极为困难的。殷海光反对拉帮结派,像福泽谕吉一样的思想独立而人格独立,他曾批过上海救国会的所谓君子们(实为中共外围),也痛斥过跑到延安的美国记者斯诺,更警告民盟的罗隆基、章伯钧们,这些人结局都被他说中了。经徐复观引荐,蒋介石召见了殷海光。他们谈的不愉快,因殷海光没像其他人那样俯首帖耳,而是以平等之姿与蒋谈话。他厌恶蒋的不懂装懂,而且“我懊悔啊!我不该去的,以后逢人问起这件事,我绝口不提。”林语堂曾致信宋美龄“求委员长”给他题字“文章报国”,说“有了这四个字,我死而无憾。这也是我毕生最大的荣幸,无论我身在何处,这四个字都将高悬在我家里。”把林语堂和殷海光对“最高领袖”的态度放在一起,高低立判。殷海光可谓海光万丈,林语堂则是鱼塘之底。

真正有效地将西方逻辑学推向台湾地区的是殷海光先生。从1948年首批中研院院士去留名单可大致看出比例:全部81名院士有60人选择留在中国大陆(占74%),只有9名选择去台湾(另12人去了美国)。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下,殷海光选择去台湾。1949年2月3日,殷海光离开上海,随《中央日报》到台湾,仍任该报主笔,代总主笔,同时兼任《民族报》总主笔。同年5月12日,因在《中央日报》上发表社论《设防的基础在人心》,直论跟随蒋中正迁台的军政人员为“政治垃圾”,再次触怒当局,受到国民党的围攻、批判。殷海光挥笔反击:“国民党是由一班职业党棍组成的,这些人绝大部份属于老朽昏庸。”这些文人党棍“离开了党的窝子,只有成为废料”。

殷海光被迫离开《中央日报》,转任台湾大学讲师,先后开设课程有:逻辑、逻辑经验论、罗素哲学、理论语意学、科学的哲学、现代符号逻辑、历史与科学等。正是由于殷海光先生大力倡导现代逻辑,才把一批台湾青年学人引入研究现代符号逻辑和分析哲学之门。于是,逻辑学以及逻辑经验论,才在台湾变成了批判政治权威、争取思想自由的一项利器。

1949年11月,他成了《自由中国》杂志的主要编辑之一。1954年,他以访问学者名义赴哈佛大学研究讲学一年。一年后回到台湾,一面在台湾大学任教,另一方面为《自由中国》和香港《祖国周刊》撰写了大量的政论文章,他坚持以笔的力量来对抗言论思想禁制。殷海光以科学方法、个人主义、民主启蒙精神为准绳,批判党化教育、反攻大陆问题等时政,为台湾第一代自由主义代表之一。他在《政治组织与个人自由》一文中,强调个人自由具有终极价值,也就是康德的“以人最高目的”的思想。

吴国桢曾任台湾省主席兼保安司令,后因跟太子蒋经国不合而辞职,1954年去了美国,在美国英文《Look》杂志发文说:美国人“每年提供台湾的4亿美元中,有3亿被唬弄地用在了建立极权国家上”。胡适奉蒋介石命令反驳吴国桢。胡适的理由是辩证法的双重标准:内外有别,在外国不能批蒋和国民党,否则中华民国失去美国支持,就危险了。胡适明知道蒋介石专制、蒋经国是特务头子(还给他看过秘密警察的运作报告)、台湾的政治犯超过10万人等,但他还是选择站在了蒋家一边。这不仅是站在了强权一边,而且是清楚地站在了虚假一边,用虚假反驳了吴国桢。这就是缺德了。殷海光反驳胡适说:“吴国桢批评的是‘蒋’家,哪里是我们的‘国’家;是国民党政府,哪里是‘我们的政府’”。“今日的台湾,在表面上是一个‘国’,在实际上早已成为一人一家一党的殖民地。”

1957年3月20日晚,美军上士在台北市阳明山其住宅门前,把国民党的少校军官刘自然击毙。5月23日,美“军事法庭”宣布雷诺枪杀刘自然系“误杀”,判雷诺无罪予以释放。此事引发民众冲入美国驻台使馆,台湾警察开枪打死3人,打伤38人。史称刘自然事件或五·二四运动。事件发生后,蒋经国邀请大学教授到他长安东路寓所餐聚,殷海光也在受邀之列。蒋经国在5月的日记中有如下记载:“邀各大学中若干对政府时加攻击之教授在家餐聚,相谈甚欢。文化界的人如能动之以情,再以最坦承之态向其解释各项疑点,则不难说服之。”又记:“其中有殷海光者,年纪最轻,但是把自己装成老资格,阴阳怪气拒人于千里之外,初次相会一见即知此为傲横之徒。常读殷某反政府之文字,并不知此为何许人,今得见其真面目,乃证明‘恶言出于恶人之口’是正确的说法。”显然对是逻辑学家殷海光搞人身攻击。

蒋经国还在日记里写到:“近月国家多事之秋,外有凶恶之敌内有坏人作乱,令人忧虑异常。在历史上凡亡国者皆未亡于敌人之手,而亡于本身之争夺。此一历史教训,此时此地吾人应切记于心,不可一时或忘。”

殷海光指出:龚襠是极权主义,国民党是次级极权主义。1958年殷海光执笔的《自由中国》社论疾呼:组织民主在野党,对抗国民党独裁。在党天下的台湾,他就敢发出如此严厉的批判之声:蒋介石的反攻大陆是他继续独裁的幌子,“借着反共而做尽一切坏事”。“国民党政权是建立于党阀、军阀、财阀、政阀这四大阀之上的”;“国共两党都信奉枪杆子里出政权,都鄙视理性,崇尚权力。”

1960年,他在中国民主党组党运动中曾提供理论分析,认为组党乃时势所趋。同年更被《中国季刊》推崇为台湾自由主义思想的领袖,为台湾自由主义的开山人物与启蒙者。当时其与经济学家夏道平同为《自由中国》半月刊的两支健笔,因经常直论时政以致最终引起当权者的不满。其中社论《大江东流挡不住》最为有名。

1960年《自由中国》被迫停刊,雷震被以莫须有的“匪谍罪”入狱,殷海光、夏道平、宋文明共登启示,声明如果是因为写文章导致雷震被捕,那么这些文章我们也写过,我们在外面,所以雷必须释放。呼吁的结果,殷海光大部分作品也成为禁书。雷震事件后,殷海光对胡适非常失望,评价胡适是:“早年的胡适可打80分,中年的胡适可得60分,晚年的胡适只有40分。”

此后,他不断受到国民党政府迫害。1964年,台湾政府停止他在国家长期发展科学补助金每月60美元补助,这笔补助占他最低生活费用的一半;接著,又查禁他交由文星书店出版的著作《中国文化的展望》,版税收入因而中断。

1965年9月14日,他修正《到奴役之路》自序时,写道:“我近年来常常想,人生就过程来说,有些像一支蜡烛。这支蜡烛点过了以后,永远不会再燃了。我从来不做秦始皇帝那种求长生不老的痴梦。那些藉语言和幻想编织一幅图象来把自己躲藏在它里面的人实在是软弱的懦夫。世界上最刚强的人是敢于面对逆意的现实真相的人,以及身临这样的真相而犹怀抱理想希望的人。现在,我像冰山上一只微细的蜡烛。这只蜡烛在蒙古风里摇曳明灭。我只希望这支蜡烛在尚未被蒙古风吹灭以前,有许多支蜡烛接著点燃。这许多支蜡烛比我更大更亮,他们的自由之光终于照过东方的大地。”

1966年4月8日,殷海光应政治大学西潮学社之邀,在政治大学发表题为《人生的意义》演讲,非常受学生欢迎,这是他发表最后一次公开演讲。此后,该篇演讲文稿被收录于香港的中学语文课本之中。这次演讲受有关方面压力,差一点被取消。1967年,哈佛大学邀其前往研究中国近代思想,国民党政府不许其出境。当年国民党称殷海光言论带有“毒素”,而迫使殷海光离开台湾大学,与青年人隔离,随后凡是被冠以“殷海光的馀孽”的台湾大学哲学系教师被停聘,人数之多几乎使哲学系关门。不久,弗里德里希·哈耶克教授到台湾访问,政府也禁止殷海光与之晤谈。而且殷海光生活起居也受到监视。他不堪身心双重折磨,是年罹患胃癌,病中嗜食芒果,并坚持阅读著作不辍。

殷海光1969年因胃癌病逝,享年49岁。在去世前5个月,他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完成了英文著作《剖析国民党》,向专制政权投掷了他最后的炮弹,他的结论是:“国民党可恶,龚襠可怕”。他的弟子李敖认为,殷海光是被国民党折磨死的。蒋介石活了89岁,殷海光只活了49岁。当时他女儿殷文丽才十三岁。在台北的殷海光故居(温州街18巷16弄),一进门就会看到殷先生大照片下他评介《自由宪章》的话:“自由的伦理基础有且只有一个:把人当人。”殷文丽说:“小时候我爸爸常常告诉我,要用大脑思考!不只是老师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他又说要把人当人看,人不是政府的棋子,每个人都应该知道自己是很有价值和尊严的。”殷文丽强调说,中国人在古代帝制下有被奴役的受虐狂倾向,纪念殷海光的意义,就是要让华人从旧有的巫术思维方式跳出来。

殷海光深受罗素、波普和哈耶克影响,一生著述甚多。经《国立台湾大学出版中心》统整重新出版《殷海光全集》共22册。除了香港先后出版了多卷本殷海光著作,中国多家出版社也先后出版了殷海光的《中国文化的展望》(上下卷)、《殷海光、林毓生书信集》,多卷本《殷海光文集》、18卷本《殷海光全集》及两种《殷海光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台湾哲学家、台大哲学系教授刘福增先生亦捐款在南京大学设立了“殷海光逻辑奖学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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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自幼 于 2020-8-3 23:2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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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K,台湾好歹还有殷海光。
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只有乃子还略有点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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