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段祺瑞和冯国璋的护国之功（勾陈）
1915年12月至次年6月，在神州大地上进行了一场旨在反袁复辟帝制、 维护中华民国的护国运动！对于护国运动之功，向来存有争议！本文只想简单论述一下段祺瑞和冯国璋在护国运动中所起的作用。
时人或许因为蔡锷将军的人格魅力，即功成不居和为了这个运动而累死；有或者因为蔡锷将军乃首义之士，故往往拔高其在护国运动中所起的作用。而忽视梁启超，唐继尧，孙中山，北洋系人物在这场运动中的作用！因为本文主旨的关系，他人一概不论，只论段祺瑞和冯国璋两人！
余先打一比喻，灭秦者刘邦、项羽，首义者陈胜、吴广；灭清者，孙中山，袁世凯，首义者张振武，蔡济民；亡世凯者段祺瑞、冯国璋，首义者蔡锷、唐继尧。
袁世凯对于称帝在布置上可谓完善之极，然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本想段祺瑞和冯国璋不支持称帝，但也不至于武力倒戈，因此即使西南有事，也不足惧！袁世凯做此想法也有他的道理，云南内部属分裂之势，一旦作战，必无统一之管理，于作战不利也；且云南地处边陲，军队翻山越岭而来，于作战极为不利，北洋军对付西南之兵，不须作战，只要据险防守数月，西南方面必自溃矣！然而世凯忘了辛亥年故事，当其时也，革命军论实力根本比不过清军，然清朝缘何速溃？在于政治的，内部的诸多因素之综合影响。袁世凯不会想到，天道好还，当时他在清政府和革命党之间大耍两面手段，而今自己的手下大将冯国璋亦想以袁公之手段对付袁公。而段虽不以武力对付袁世凯，然段以其在总长和总理任上隐然形成的皖系势力与其暗中较量，并且以段之声望，直接的间接的影响一些北洋系中的墙头草选择消极的或者直接的抵制帝制，对打倒袁世凯作用甚大。
我们且来看袁世凯之布置：东北，拉张作霖入伙；西北，杨增新、陆建章为其大将；西南有陈宦；南有王占元，汤芗铭，东南有冯国璋和郑汝成（后遇刺身亡！）。打仗有曹锟，倪嗣冲等。在护国战争中，起初曹锟所部吴佩孚部是打了胜仗的。而吴给曹锟献策，要他见风使舵。当时来说，对曹锟有影响力的一是徐世昌，二是吴佩孚。而徐世昌在筹安会出现未几，即称病离职（时任国务卿。），亦是不支持称帝的。故曹三亦消极起来。护国军起，袁世凯马上布置了三路进兵云南的计划，准备以泰山压顶的力量一举而打垮护国军。计划是：
一.派虎威将军第三师师长曹锟、第七师师长张敬尧、第八师师长李长泰所部入四川。（曹锟的第三师原驻岳州，张敬尧的第七师原驻南苑，李长泰的第八师原驻保定。）作为正面攻滇的主力。
二.派第六师师长马继增、第廿师师长范国璋、第七混成旅旅长唐天喜入湘西，兵力包括由南昌调动的马继增所属第六师，由河南调动的第七混成旅，以及由奉天调动的第廿师一部分。
三.派粤军第一师师长龙觐光由广西入贵州，另由安徽调倪毓棻所属的安武军由湘西入黔。这是侧面的攻击。
而蔡锷的计划是：控制云南之后，尽云南之力，倾巢而出，一举占领四川。然后再倾四川全省之力，北出祁山，东下三峡，直入中原，北上幽燕，一举打垮袁世凯！
平心而论，观袁世凯之计划，效蔡公之计划周到，这也与袁世凯向来做事有模有样，思前想后有关；而蔡公之计划原本是与梁启超商量而成，不免有些书生气，异想天开！蔡锷掌控云南不能实现，以其数千之众，想占领四川，更非易事！护国战争中，蔡集中兵力于纳溪后，就向北军发起总攻。北军兵力远超过护国军，而且居高临下，凭险固守，护国军“伤亡很重，三月六日向大洲驿败退，士气低落，有许多官兵离队向后方逃奔永宁……蒋文华营竟溃退至滇省镇雄县。”入川北军张敬尧等见各地反袁声势高涨，也存观望，未发兵追击。蔡锷后来也称幸说：“逆军未发一追兵，抑云幸也。”幸亏北洋系分裂，否则论起军事来，脆弱之极的蔡军休矣！
下面谈谈冯国璋和段祺瑞的事情！
袁克定曾托阮忠枢去游说段祺瑞，想让段祺瑞率北洋将领来一次联名通电，拥袁称帝，不料被段祺瑞一口回绝。袁世凯得知此事，对段祺瑞当然记恨于心。之后成立陆海军大元帅统率办事处，主要是针对段祺瑞也，段亦反感，但此时还仅反感而已！1915年，袁世凯加快复辟帝制，更加极力排斥段祺瑞，经常说他气色不好，想是有病，应当休息。段祺瑞无奈，只好以“养病”为名避居西山，不久又提出辞呈。避居西山期间，袁克定曾试图暗杀段，后被老袁训斥而作罢！本来段无反袁之心，仅消极怠工而已，然而1915年八月底王士珍正式代段而为陆军总长。此事一出，尤如火上浇油，袁段之关系已近于破裂！据松坡遗墨，蔡锷在离开北京以前，曾与段有密谈。袁世凯于1915年底称帝后，段之最得意助手徐树铮给袁写了一封四千字的《上袁大元帅书》，可以说是冒死进谏，言人之所不敢言，在信中他这样写道：
天下初定，誓血未干，而遽觑非常，变更国体。民信不孚，干戈四起，大局之危，可翘足而待。惟有速下罪己之令，去奸谀之徒，收已去之人心，复共和之旧制，国势可定。若再迟疑瞻望，多延时日，是直授人以柄，自召天下之兵，非策之得也！
段徐在此时深陷虎狼之地明确反袁称帝而不怕身死的精神，确值得国人敬佩！ 在此插叙一个故事，1915年秋天，徐树铮回醴泉村重新安葬了二十几年前去世的祖母和九年前去世的父亲，回北京后去见袁世凯。因为刚办完丧事，袁好言抚慰，徐树铮给袁磕了一个头，袁当时很高兴。徐树铮出来后对其儿子徐道邻说：“这一磕头，大总统可能以为我要赞成帝制了。”两个多月后，袁世凯看到了那封《上袁大元帅书》。
1915年初夏，冯国璋自梁启超口中得知袁有称帝的阴谋，乃亲往北京当袁面试探其是否会称帝，袁当即给他不会称帝的保证。后知受骗，愤而公开批评袁世凯背叛民国，影响颇大。冯对于袁克定之憎恶，效之段祺瑞更甚，曾公开扬言：“像这样的曹丕将来如何侍候得了？”这亦是他跟段公反袁称帝的原因之一。
护国军起，袁世凯在丰泽园组织了“征滇临时军务处”，他想请段祺瑞出来替他撑场面，为了使段出山，他把平时非常讨厌的徐树铮请出来任将军府事务厅厅长，（小徐因遭袁忌恨，于1915年6月，被袁世凯借故免去陆军次长的职务，此时正专心管理正志中学。）可是段仍无动于中，以“宿疾未愈”为由推辞。这简直跟辛亥年清廷命袁督师而袁对以“足疾未痊”如出一辙。袁又想请冯国璋为征滇总司令，可是冯也和段一样，一再称病，一再续假，暗中却与北洋军重要将领段祺瑞、张勋联络，消极抵制帝制；又与南方实力派接洽议和工作。这和辛亥年袁暗中与革命军议和一模一样，冯之野心可见一斑。
冯国璋称病南京，拒绝北上，袁特派蒋雁行以探病为由，于民国5年2月13日到南京。冯当然没有病，他抓住蒋雁行的手痛哭流涕地说：“我跟随总统一辈子，总统要如何便如何，为什么总统都不把我当作人看待。”他这话是指他前次赴北京谒袁时，袁对他否认帝制的那一幕。蒋把这一切皆密报于袁，袁知道冯的“政治病况”红，就走马灯似地派阮忠枢、荫昌、田中玉等轮流到南京来疏通冯。暗中却指使蒋雁行勾结江宁镇守使王廷桢就近篡冯的位，又想电召冯到北京，解除他督理江苏军务一职，可是因为山东将军靳云鹏、江西将军李纯打密电请勿调动冯，所以未曾下手。
当袁世凯派曹锟率北洋军入川与护国军接火之日，梁启超派人赴南京，请冯国璋协助蔡锷反对帝制维护共和。冯国璋对来使说：“我是他(指袁世凯)一手提拔起来而又比较亲信的人，我的电报对他是个重大打击。我们之间,不可讳言是有知遇之感的。论私交我应该拥护他的，论为国家打算，又万不能这样做，做了也未必对他有好处，一旦国人群起而攻之，受祸更烈。所以，我刚才考虑的结果，决计发电劝袁退位。”于是，冯叫秘书拟好两电，一电致袁世凯，劝其退位；一电分致鄂赣与西南各省，表示他反对洪宪帝制的态度。不仅如此，冯还主动联络江西李纯、浙江朱瑞、湖南汤芗铭、山东靳云鹏等将军联名发出密电向各省将军征求收拾时局的意见，时称“五将军密电”，其电文内容，要求南方者：(一)取消独立，(二)退出战区，(三)保护战地人民。要求北方者：(—)取消帝制，(二)惩办帝制罪魁，(三)请元首自行辞职以觇全国人民之意思。可见“五将军密电”是冯国璋企图以“中立”省将军首领的名义，召唤非独立各省区，形成第三种力量，以图联合护国军，打倒袁世凯的一种计谋。此电于3月19日晚上到袁世凯手里，三天后的22日袁即取消帝制！因为袁已知他赖以打天下的北洋系，已经叛离了他，变成了他的敌人。自帝制取消后，袁之威性荡然无存，末日指日可待矣！
综上，我以为没有蔡锷打出第一枪，袁之帝制也会瘫痪！为何？我为诸军试做分析：段祺瑞是个个性极强的人，不愿对人跪拜，在德国留学时，对身后的“猪尾巴”即深恶痛绝；庚子国变后，袁世凯迎接慈禧回銮时，段亦率军在场，因其讨厌给人下跪，遂下领所属军队概不下跪迎接！当时的醇亲王载沣当时就斥责段祺瑞无礼，段祺瑞面无表情，说：“小将入伍以来,学的便是这套礼仪，穿上军装之后，决不下跪，行军礼便是最高的致敬。”在前清尚且如此，何况是对民国之袁公？他曾说：民国时我们见袁公还只要握握手鞠个躬，若是帝制了，我们就要跪拜了！而冯，一.帝制一起，就幻想依辛亥故事造成冯之第三势力，从中取栗!二.胡嗣源等复辟派整天在老冯耳边要他复辟清室，胡其时是冯之军师，冯在前清是禁卫军统领。1912年，禁卫军（这只军队是满洲人组成的。）想拥护清帝，是冯许下如下承诺才令其放弃武装反抗。1.禁卫军永远不得解散，永远跟随冯国璋。2.维持清帝优待条件，并誓言若有背叛，立马死于禁卫军之手（当时冯为了取信于禁卫军，从禁卫军中挑选出两人给冯左右配了两个“护卫”，手持枪监视冯国璋。）。所以老冯绝对不敢支持袁称帝。三.早在蔡公反袁前，老冯就去京专门试探来袁是否会称帝，老袁说不会，后知受骗，更增加了反袁之决心！
总之，冯段二人，乃袁世凯之左右手，缺其一，大事不可能成，同时缺两个，袁必死无疑，蔡将军所兴之云南起义完全是多余了！蔡之举义只是加速了袁之失败而已，并非起决定作用。北洋系若团结一致，一世枭雄袁世凯岂能一败于此，中国之命运也未可知也！
参考书目：
陶菊隐《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史话》
丁中江《北洋军阀史话》
唐德刚《袁氏当国》
唐德刚《晚清七十年》
恽宝惠《谈袁克定》
袁静雪《我的父亲袁世凯》
《北洋军阀资料选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