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镰刀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没有怜悯,没有赦免。生命在被收割的时候,任何语言在死亡面前都是苍白。每一个哭泣的背后,都有死神镰刀低吟的余音。
午夜,路上的车已经很少了,其他车道上偶尔停下来好奇围看的车主都被警察劝走了。
黄色警戒横幅以及路桩被设立起来,我所在的马路被警察封路了。
要不是我记得刚从梦乡中爬出来,再看看手机时间,外围一堆警察,便衣,协管员闹哄哄的情形,我还以为现在才刚天黑,实际上,现在是凌晨一点。
与外围警察们三五成堆相对应的,是内圈的情形,那里只有我和三具尸体,你没看错,我也没讲错,是三具尸体,这是我从业以来遇到的最大一笔"单子"。
我接到调度中心报告说有车祸,事后证明是一名活动雷锋打的电话。(名词解释:所谓活动雷锋,即路过事发现场的路人或者车主打了报警电话后就离开了,并没有留在现场帮助协查或者指认)。
凌晨一点,围着事发地点:S64高速下来的万金大桥桥墩,我找了半天,没发现啥异常,主要是那段没路灯,能见度太低,后来在警察帮助下找到了一个已经撞到烂的不行的摩托车,不过还是很容易看出这是一辆改装过的摩托车,大家可以想想平时路上偶尔可见的那种飞车摩托,就是那种。
大家都知道,一般高速下来的大桥下都有绿色草丛带的,那么,可以猜到我要说啥了吧,摩托车发现了,那么顺滕摸瓜,在破碎的摩托车附近的绿色带里找到了尸体,当然,当时不能那么称呼,因为未判定死亡,一具,两具,三具尸体被陆续找到了,在警察的帮忙下,三个尸体被搬出了绿色带。
根据现场勘察,桥墩上有明显三个红色血迹,应该是三个人共骑一辆改装的摩托车在午夜上演速度与激情现实版,只是他们都没能安全回家,又或者说,他们都已经回家了。
搬尸体的时候,三具尸体的散落位置可以推断出他们当时的坐序:一具女尸趴在一具男尸甲身上,而另一具男尸乙则甩在后面,可见甲是驾驶者,女子中间,乙坐最后面,这副三明治在午夜尽享速度的酣畅淋漓的时候,不想成了死神镰刀的献祭,我甚至可以想象心满意足的死神扬长而去时的情形。
我出现在现场的任务很明确,要是我说人死了,就会被殡仪馆的车子拉走,要是我说人没死,那么就会被送往医院抢救。生命的阳关大道,死亡的黄泉之路,刹那间就在我的判定下摇摆。那个瞬间,我有点德国盖世太保审查犹太人的感觉,往左站的,生存,往右站的,死亡。当然,这是错觉,因为我知道,死神早就命定这一切,我所需做的,只是说出他所做的。
由于三人都是当场头部撞及桥墩面的,所以面部我不敢多看,因为在月色的笼罩下,灰色的令人压抑。我用床单盖住了他们的脸,然后心电检查每一个人,身处现场,有一定压力,我每个人都做了两次心电监护,不放弃任何发现生机的存在,因为我深知我随后的判定带来的后果,我不会让任何一个可以存活的人因为我的错误判定送去殡仪馆,那么,我的良心将会受到谴责,上帝也不会饶恕我的。
最终,我摘下了口罩,和警方的负责人,说明了三人均以死亡,可以让殡仪馆的车子拉走,而殡仪馆的车子早已在外面待命了,接下来我的使命就完成了。
殡仪馆的小金杯车子很简陋,后车厢很简陋,死亡的气息缠绕在里面,我看的很不舒服,很快就转移了视角,随后,我就离开了现场。
我在回去的路上想到,小金杯的后车厢较小,三具尸体估计要叠放才能装上车,「速度与激情」上演不了,倒是来了一场「最后的亲密接触」,无论票房如何,终究要落幕,只是,这命运的导演是收割他们的死神?还是他们自己?我不知道。
窗外,还有几辆车子飞驰在路上,他们也不会关心那三个死亡的人,每个人都在出演自己的个人电影,他人的故事不过点缀了自己的花絮,偶尔的吃惊诧异,也都成了另一种匆匆而过,千说万说,桥上人物,楼上风景。而我时不时在问我自己:你,又是在怎样一个故事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