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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天才在左 疯子在右》(国内第一本精神病人访谈手记)

【小说】《天才在左 疯子在右》(国内第一本精神病人访谈手记)

本书以访谈录的形式记载了生活在另一个角落的人群(精神病患者、心理障碍者等边缘人)深刻、视角独特的所思所想,让人们可以了解到疯子抑或天才真正的内心世界。

此书是国内第一本具有人文情怀的精神病患谈访录。内容涉及生理学、心理学、佛学、宗教、量子物理、符号学以及玛雅文明和预言等众多领域。


作者:高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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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的话:

此文所包含的所有章节都是咸鱼多方搜集的,网络上其他流传的都不是全本,此文乃是基地独家汇聚版,所以没有专门的TXT供大家下载,要想阅读的只有观看本帖一条路了


[ 本帖最后由 saltfish 于 2011-11-30 12:0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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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主要的信条上保持一致,在次要的信条里用爱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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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更多、更多的世界

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呢?这是一个看似很简单的问题,不过必须注意的是:看似。

多年前我曾经收到过一张生日卡,上面写的那句话很动人:最精彩的,其实就是世界本身。也就是看到这句话不久,我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环游世界,因为总觉得有必要认识下自己生活的这个星球。也就是有了这个愿望后不久,我想到了刚刚提到的问题: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在好奇心驱使下,我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和方式,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去寻找答案。但是我发现,谁也说不清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

就在我为此困惑的时候,某次听一个是精神科医生的朋友说起了一些病例。然后好像明白了一些:明白为什么没人能说清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了。

道说:这里是人间;佛说:这里是六道之一;上帝说:这里是天堂和地狱之间的战场;哲学说:这里是无穷的辩证迷雾;物理说:这里是基本粒子堆砌出来的聚合体;人文说:这里是存在;历史说:这里是时间的累积。所有的解释都在这里。

看来,这个世界是有无数面的不规则体。

于是我开始饶有兴趣地问身边那些熟悉的人:“在你看来,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不过,并没得到态度认真的回答。

为什么呢?大概因为很少有人想过这个问题,也很少有人真的愿意面对这个问题,因为大家都在忙着挣钱,找老婆,升职 很少有人在乎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更多的人对于我这种不忙着挣钱,不忙着找老婆,不忙着升职的行为表示不解,同时还半真半假地表示关注:你疯了吗?

那么好吧,我决定去问另一个人群 “精神病患者”们,或者说,我们眼中的精神病人。我带着复杂的心态,开始接触这个特殊的群体,想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

我曾经接触的那些精神病人和心理障碍者,有相当数量的人逻辑极为清晰(必须承认这也是我筛选后的结果),当然前提是在他们自己的世界观里。而且大多也没那么危险 狂躁症的除外(这个得冒点儿风险,例如被袭击)。但总体说来,只要做好心理和生理准备就没太大问题。

精神病人也有迥异的性格和行为方式:有喜欢滔滔不绝的,有没事找事的,有沉默的,有拐弯抹角的,跟大街上的众生相没什么区别。但是他们会做些我们不能理解的事情,会有我们从没想过的观点。他们的世界观令人匪夷所思,他们以我们从未想到的角度观察着这个世界。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很多人认为精神病人是难以沟通的。

我想,一些行为只看结果不见得能看明白,要是了解了成因就会好得多。于是,从那天开始,我之后4年的业余时间,都在做这一件事情 和精神病人接触。

某天中午,我突然决定结束了。一年之后,我决定把我积累的那些写出来。于是也就有了你现在看到的这本书。

我希望读者能:拨开文字和表象的迷雾,更开阔地接近这奇妙的世界。我更希望,看完这本书后,你能有自己的想法和思考(邪门歪道、违法乱纪、钻牛角尖的不算)。这个比什么都重要。

我只希望这本书是一扇窗,能让你看到更多、更多的世界 他们眼中的世界。我也希望有一天你能够很坦然地说:“让我来告诉你,在我眼中,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最后,是感谢。

非常感谢武汉大学出版社北京图书策划中心对此内容的重视和关照,以及汝怡编辑为这本书所付出的一切努力。

内容方面必须感谢以下几位朋友(排名不分先后):

感谢杨晨医师、感谢太史明月医师、感谢王建国医师、感谢马长春医师、感谢王阳教授、感谢王成斌教授,以及几位不愿意署名的朋友。

感谢朴岸导演给我的诸多建议。

特别感谢远在英国的KellyGuo小姐在我收集资料期间给予我的无私帮助。

谢谢大家,正是因为有了你们的这些帮助,才有了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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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生命的尽头

有那么一个精神病人,整天什么也不干,就穿一身黑雨衣举着一把花雨伞蹲在院子里潮湿黑暗的角落,就那么蹲着,一天一天的不动。架走他他也不挣扎,不过一旦有机会还穿着那身行头打着花雨伞原位蹲回去,那是相当的执着。很多精神病医师和专家都来看过,折腾几天连句回答都没有。于是大家都放弃了,说那个精神病人没救了。有天一个心理学专家去了,他不问什么,只是穿的和病人一样,也打了一把花雨伞跟他蹲在一起,每天都是。就这样过了一个礼拜,终于有一天,那个病人主动开口了,他悄悄地往心理专家那里凑了凑,低声问:“你也是蘑菇?”

这是我很早以前听过的一个笑话。好笑吗?

我已经不觉得好笑了。

类似的事情我也做过,当然,我不是什么心理专家,也没把握能治好那个患者,但是我需要她的认同才能了解她的视角、她的世界观。

她曾经是个很好的教师,后来突然就变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就是蹲在石头或者花草前仔细研究,有时候甚至趴在那里低声地嘀咕 对着当时她面对的任何东西,也许是石头,也许是棵树,也许什么都没有,但是她如此的执着,好几年没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就自己认真做那些事儿,老公孩子都急疯了她也无视。

在多次企图交谈失败后,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跟她做着同样的事情,那是我。

与她不同的是:我是装的,手里攥着录音笔随时准备打开。

那十几天很难熬,没事我就跑去假装研究那些花花草草、石头树木。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猜我也快入院了。

半个月之后,她注意到了我,而且是刚刚发现似的惊奇。

她:“你在干吗?”

我假装也刚发现她:“啊?为什么告诉你?你又在干吗?”

她没想到我会反问,愣了一下:“你到底在干吗?”

我:“我不告诉你。”说完我继续假装兴致盎然地看着眼前那根蔫了的草。

她往我跟前凑了凑,也看那根草。

我装作很神秘地用手捂上不让看。

她抬头看着我:“这个我看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那边好多呢。”

我:“你没看明白,这个不一样。”

她充满好奇地问我:“怎么不一样?”

我:“我不告诉你!”

她:“你要是告诉我怎么不一样了,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

我假装天真地看着她 那会儿我觉得自己的表情跟个白痴没区别。

我:“真的?不过你知道的应该没我的好。”

她脸上的表情像是看着小孩似的忍着笑:“你不会吃亏的,我知道的可是大秘密,绝对比你的好!怎么样?”

我知道她已经坚定下来了,她对我说话的态度明显是哄着我,我需要的就是她产生优越感。

我:“说话算数?”

她:“算数,你先说吧。”

我松开捂着的手:“你看,草尖这里吊着个虫子,所以这根草有点儿蔫了,其实是虫子吃的。”

她不以为然地看着我:“这有什么啊,你知道的这个不算什么。”

我不服气地反问:“那你知道的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她笑了下:“我知道的可是了不起的事儿,还没人发现呢!”

我假装不感兴趣低下头继续看那根蔫了的草,以及那个不存在的虫子。(汗。)

她炫耀地说:“你那个太低级了,不算高级生命。”

我:“什么是高级生命?”

她神秘地笑了下:“听听我这个吧,你会吓着的!”

我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她拉着我坐在原地:“你知道咱们是人吧?”

我:

她:“我开始觉得没什么,后来我发现,人不够高级。你也知道好多科学家都在找跟地球相似的星球吧?为了什么?为了找跟人类相似的生物。”

我:“这我早知道了!”

她笑了:“你先别着急,听我说。我开始不明白,为什么要找跟人类相似的生物呢?也许那个星球上的生物都是机器人,也许他们都是在硅元素基础上建立的生命 你知道人是什么元素基础上建立的生命吗?”

我:“碳元素呗,这谁都知道!”

她:“哎?你知道的还挺多 我开始就想,那些科学家太笨了,非得跟地球上生物类似才能算是生物啊?太傻了。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科学家们不笨。如果那个星球上的外星人跟人类不一样,外星人不呼吸氧气,不吃碳水化合物,它们吸入硫酸,吃塑料就能生活,那我们就很难跟他们沟通了。所以,科学家不笨,他们先找到跟地球类似的环境,大家都吸氧气,都喝水吃大白菜,这样才有共同点,生命基本形态相同,才有沟通的可能,对吧?”

我不屑地看着她:“这算你的发现?”

她耐心地解释:“当然不算我的发现,但是我想的更深,既然生命有那么多形式,也许身边的一些东西就是生命,只是我们不知道它们是生命罢了,所以我开始研究它们,我觉得我在地球上就能找到新的生命形式。”

我:“那你都发现什么是生命了?”

她神秘地笑了:“蚂蚁,知道吧?那就是跟我们不一样的形式!”

我:“呸!小孩都知道蚂蚁是昆虫!”

她:“但是,大家都不知道,其实蚂蚁是细胞。”

我:“啊?什么细胞?”

她:“怎么样,你不知道吧?我告诉你:其实蚂蚁都是一种生命的细胞,我命名为 松散生命 。蚁后就是大脑,兵蚁就是身体的防卫组织,工蚁都是细胞,也是嘴,也是手,用来找食物,用来传递,用来让大脑维持。蚁后作为大脑,还得兼顾生殖系统。工蚁聚在一起运输的时候,其实就是血液在输送养分,工蚁兼顾好多种功能,还得培育新生的细胞 就是幼蚁。蚂蚁之间传达信号是靠化学物质,对吧?人也是啊,你不用指挥你的细胞,细胞之间自己就解决了!明白吧?其实蚂蚁是生命形式的另一种,不是简单的昆虫。你养过蚂蚁没?没养过吧。你养几只蚂蚁,它们没几天就死了,就算每天给吃的也得死,因为失去大脑的指挥了。你必须养好多只它们才会活。就跟取下一片人体组织培养似的,只是比人体组织好活。咱们看蚂蚁,就只看到蚂蚁在爬,其实呢?咱们根本没看全!蚂蚁,只是细胞。整个蚁群才是完整的生命!松散生命!”

我觉得很神奇,但是我打算知道更多:“就这点儿啊?”

她:“那可不止这点,石头很可能也是生命,只是形式不一样。我们总是想:生命有眼睛,有鼻子、胳膊腿,其实石头是另一种生命。它们看着不动,其实也会动的,只是太慢了,但是我们感觉不到,它们的动是被动的,风吹啊,水冲啊,动物踢起来啊,都能动。但是石头不愿意动,因为它们乱动会死的。”

我:“石头怎么算死?”

她:“磨损啊,磨没了就死了。”

我:“你先得证明石头是生命,才能证明石头会死吧?”

她:“石头磨损了掉下来的渣滓可能是土,可能是沙,地球就是这些组成的吧?土里面的养分能种出粮食来,能种出菜来,动物和人就吃了,吃肉也一样,只是多了道手续!然后人死了变成灰了,或者埋了腐烂了,又还原为那些沙啊土啊里面的养分了,然后那些包含着养分的沙子和土再聚集在一起成了石头,石头就是生命。”

我:“聚在一起怎么就是生命了?”

她严肃地看着我:“大脑就是肉,怎么有的思维?”

我愣住了。

她得意地笑了:“不知道了?聚在一起,就是生命!人是,蚂蚁组成的松散生命是,石头也一样,沙子和土聚在一起,就会有思维,就是生命!石头听不懂我们说话,也不认为我们是生命。在它们看来,我们动作太快,生得太快,死得太快。你拿着石头盖了房子,石头还没感觉到变化呢,几百年房子可能早塌了,石头们早就又是普通石头了,因为几百年对石头来说不算什么。在石头看来,我们就算原地站一辈子,它们也看不到我们,太短了!”

我目瞪口呆。

她轻松地看着我:“怎么样?你不行吧?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和石头沟通。研究完这个,我再找找有没有看人类像石头一样的生物。也许就在我们眼前,我们看不到。”说完她得意地笑着又蹲在一块石头边仔细地看起来。

我不再假装研究那根草,站起身来悄悄走了,怕打扰了她。后来差不多有那么一个多月吧,我都会留意路边的石头。

石头那漫长的生命,在人类看来,几乎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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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梦的真实性

跟这个女患者接触花了很多时间,很多次之后才能真正坐下来交谈。因为她整日生活在恐惧中,她不相信任何人 家人、男朋友、好友、医生、心理专家,一律不信。

她的恐惧来自她的梦境。

因为她很安全,没有任何威胁性(反复亲自观察的结果,我不信别人的观察报告,危及到我人身安全的事情,还是自己观察比较靠谱),所以那次录音笔、纸张、铅笔我带的一应俱全。

我:“昨天你做梦了吗?”

她:“我没睡。”

她脸上的神态不是疲惫,而是警觉和长时间睡眠不足造成的苍白以及濒临崩溃 有点歇斯底里的前兆。

我:“怕做梦?”我有点后悔今天来了,所以决定小心翼翼地对话。

她:“嗯。”

我:“前天呢?睡了吗?”

她:“睡了。”

我:“睡得好吗?”

她:“不好。”

我:“做梦了?”

她:“嗯。”

我:“能告诉我梦见什么了吗?”

她:“还是继续那些。”

在我第一次看她的梦境描述记录的时候,我承认我有点吃惊,因为她记得自己从小到大的大多数梦境。而且据她自己说都是延续性的梦,也就是说,她梦里的生活基本上和现实一样,是随着时间流逝、因果关系而连贯的。最初她的问题在于经常把梦里的事情当作现实,后来她逐渐接受了“两个世界” 现实生活和梦境生活。而现在的问题严重了,她的梦越来越恐怖。最要命的是:也是连续性的。想想看,一个永远不会完结的恐怖连续剧。

我:“你知道我是来帮你的,你能告诉我最近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吗?”我指的是在她的梦里。

她咬着嘴唇,犹疑了好一会才缓缓地点了下头。

我:“好。那么,都发生了什么呢?”

她:“还记得影子先生吗?我发现他不是来帮我的。”

这句话让我很震惊。

影子先生是存在于她梦里除自己外惟一的人。衣着和样子看不清,总以模糊的形象出现。而且,影子先生经常救她。最初我以为影子先生是患者对现实中某个仰慕男性的情感寄托,后来经过几次专业人士对她的催眠后,发现不是这样,影子先生只是实实在在的梦中人物。

我:“影子先生 不是救你的人吗?”

她:“不是。”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他已经开始拉着我跳楼了。”

我稍稍松了口气:“是为了救你逃脱吧?原来不是有过吗?”

她:“不是,我发现了他的真实目的。”

我:“什么目的?”

她:“他想让我和他死在一起。”

我克制着自己的反应,用了个小花招 重复她最后一个短语:“死在一起?”

她:“对。”

我不去追问,等着。

她:“我告诉过你的,一年前的时候,他拉着我跳楼,每次都是刚刚跳我就醒了。最近一年醒得越来越晚了。”

我:“你是说 ”

她好像鼓足勇气似的深吸了一口气:“每次都是他拉着我跳同一栋楼,最开始我没发现,后来我发现了。因为那栋楼其中一层的一个房间有个巨大的吊灯。刚开始的时候我刚跳就醒了,后来每一次跳下来,都比上一次低几层才能醒过来。”

我:“你的意思是:直到你注意到那个吊灯的时候你才留意每次都醒得晚了几层,在同一栋楼?”

她:“嗯。”

我:“都是你说的那个40多层的楼吗?”

她:“每一次。”

我:“那个有吊灯的房间在几层?”

她:“35层。”

我:“每次都能看到那扇窗?”

她:“不是一扇窗,每次跳的位置不一样,但是那个楼的房间有很多窗户,所以后来每一次从一个新位置跳下去,我都会留意35层,我能从不同的角度看到那个巨大的吊灯。”

我:“现在到几层才会醒?”

她:“已经快一半了。”

我:

她:“我能看到地面离我越来越近,他拉着我的手,在我耳边笑。”

我有点儿坐立不安:“不是每次都能梦见跳楼吧?”

她:“不是。”

我:“那么他还救你吗?”

她恐惧地看着我:“他是怪物,他认得所有的路,所有的门,所有的出口入口。只要他拉住我的手,我就没办法松开,只能跟着他跑,喊不出来,也不能说话。跑到那栋楼顶,跟着他纵身跳下去。”

如果不是彻底调查过她身边的每一个男性,如果不是有过那几次催眠,我几乎就认为她在生活中被男人虐待过。那样的话,事情倒简单了。说实话,我真的希望事情是那么简单的。

我:“你现在还是看不清影子先生吗?”

她:“跳楼的瞬间,能看清一点儿。”

我盘算着身边有没有人认识那种专门画犯人容貌的高手。

我:“他长什么样子?”

她再次充满恐惧地回答:“那不是人的脸 不是人的脸 不是 ”

我知道事情不好,她要发病了,赶紧岔开话题:“你喝水吗?”

她看着我愣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不要。”

那次谈话后不久,她再次入院了。医院特地安排了她的睡眠观察,报告出人意料:她大多数睡眠都是无梦的睡眠,真正做梦的时候,不超过2分钟,她做梦的同时,身体开始痉挛,体表出汗,体温升高,然后就会醒,惊醒。几乎每一次都是这样。

最后一次和她谈话的时候,我还是问了那个人的长相。

她克制着强烈的恐惧告诉我:“影子先生的五官,在不停地变换着形状,仿佛很多人的面孔,快速地交替浮现在同一张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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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四维虫子

他:“你好。”

我:“你好。”

他有着同龄人少有的镇定,还多少带点漫不经心的神态。但是眼睛里透露出的信息却是一种渴望,对交流的渴望。

如果把我接触的患者统计出一个带给我痛苦程度排名的话,那么这位绝对可以跻身前五名。而他只是一个17岁的少年。

多达7次的失败接触后,我不得不花了大约两周的时间四处奔波 忙于去图书馆,拜会物理学家和生物学家,还听那些我会睡着的物理讲座,并且抽空看了量子物理的基础书籍。我必须这么做,否则我没办法和他交流 因为听不懂。

在经过痛苦恶补和硬着头皮的阅读后,我再次坐到了他面前。

由于他未成年,所以每次和他见面都有他的父亲或母亲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坐着,同时承诺:不做任何影响我们交谈的事情 包括发出声音。

我身后则坐着一位我搬来的外援:一位年轻的量子物理学教授。

在少年的注视下,我按下了录音笔的开关。

他:“你怎么没带陈教授来?”

我:“陈教授去医院检查身体了,所以不能来。”

陈教授是一位物理学家 我曾经搬来的救兵,但是效果并不如我想的好。

他:“哦,我说的那些书你看了没?”

我:“我时间上没有你充裕,看的不多,但是还是认真看了一些。”

他:“哦 那么,你是不是能理解我说的四维生物了?”

我努力在大脑里搜索着:“嗯 不完全理解,第四维是指时间对吧?”

他:“对。”看得出他兴致高了点。

我:“我们是生活在物理长、宽、高里面的三维生物,同时也经历着时间轴在 ”

他不耐烦地打断我:“物理三维是长宽高?物理三维是长度、温度、数量!不是长宽高!长度里面包括长宽高!!!”(物理中的四维是指长度、数量、温度、时间。前三维由牛顿总结,长度包括:长、宽、高、容积等;数量包括:质量、个数、次数等;温度包括:热量、电能、电阻率等。时间是由爱因斯坦在牛顿的基础上补充的,包括:比热容、速度、功率等。)

他说的没错,我努力让自己的记忆和情绪恢复常态,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点紧张。

他:“要不你再回去看看书吧?”他丝毫不客气地打算轰我走。

我:“其实你知道的,我并没有那么好的记忆力,而且我才接触这些,但是我的确看了。我承认我听某些课的时候睡着了,但是我还是尽量地听了很多,还有笔记。”说着我掏出自己这段时间做的有关物理笔记放在他面前。

这时候坦诚是最有效的办法,他情绪缓和了很多。

他:“好吧,我知道你很想了解我说的,所以我不想难为你,尽可能用你能听懂的方式告诉你。”

我:“谢谢。”

他:“其实我们都是四维生物,除了空间外,在时间轴上我们也存在,只是必须遵从时间流的规律 这个你听得懂吧?”

我:“听得懂 ”

我身后的量子物理教授小声提醒我:“就是因果关系。”

他:“对,就是因果关系。先要去按下开关,录音才会开始,如果没人按,录音不会开始。所以说,我们并不是绝对的四维生物,我们只能顺着时间流推进,不能逆反,而它不是。”

我:“它,是指你说过的 绝对四维生物 吗?”

他:“嗯,它是真正存在于四维中的生物,四维对它来说,就像我们生活在三维空间一样。也就是说,它身体的一部分不是三维结构性的,是非物质的。”

我:“这个我不明白。”

他笑了:“你想象一下,如果把时间划分成段的话,那么在每个时间段人类只能看到它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能理解吗?”

我目瞪口呆。

量子物理教授:“你说的是生物界假设的绝对生物吧?”

他:“嗯 应该不是,绝对生物是可以无视任何环境条件生存,超越了环境界限生存,但是四维生物的界限比那个大,可以不考虑因果。”

量子物理教授:“具有量子力学特性的?”(参见《薛定谔的猫 玄奥的量子世界》,布里吉特·罗特莱因(德)著;《上帝投骰子吗? 量子物理史话》,曹天元著;《物理之演进》,爱因斯坦,英菲尔德合著。)

他:“是这样。”

我:“这都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这部分的几堂入门课我都是一开始就睡了。

量子物理教授:“说清这个问题太难了,很不负责地这么简单说吧:就是两个互不相关联的粒子单元,也许远隔万里却能相互作用 我估计你还是没听懂。”(参见《实验性量子电运》,鲍梅斯特等著,1997年12月11日《自然》杂志)

我隐约记得跟某位量子物理学家谈的时候对方提到过,但是此时脑子却无比的混乱。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次谈话可能会失败。

少年接过话头:“最简单的说法就是:你在这里,不需要任何设备和辅助,操纵家里的一支画笔在画画,完全按照你的意愿画。或者像在电脑上传文件一样,把一个三维物体发给远方的别人。”

我:“那是怎么做到的呢?”

量子物理教授:“不知道,这就是量子力学的特性,也是全球顶尖量子物理工作室都在研究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的?”后面的话是对少年说的。

他:“四维生物告诉我的,还有看书看到的。”

我:“你说的那个四维生物,在哪儿?”

他:“我前面说过了,它的部分组成是非物质性的,只能感觉到。”

我:“你是说,它找到你,跟你说了这些并且告诉你看什么书?”

他:“书是我自己找来看的,因为我不能理解它给我的感觉,所以我就找那些书看。”

他说的那些书目我见到了,有些甚至是英文学术杂志。一个高中生,整天抱着专业词典一点一点去读,就为了读懂那些专业杂志刊登的专业论文。

我:“可是你怎么能证实你的感觉是正确的,或者说你怎么能证明有谁给你感觉了呢?”

他冷冷地看着我:“不用很远,只倒退一百多年,你对一个当时顶尖的物理学家说你拿着一个没有巴掌大、没一本书厚的东西就可以跟远方的人通话,而这要靠围着地球转的卫星和你手机里那个跟指甲盖一样大小的卡片;你可以坐在一个小屏幕前跟千里之外的陌生人交谈,而且还不需要任何连接线;你看地球另一边的球赛只需要按下电视遥控器。他会怎么想?他会认为你一定是疯子!因为那超出当时任何学科的范畴了,列在不可理喻的行列,对吗?”

我:“但你说的是感觉。”

他:“那只是个词,发现量子之前没人知道量子该叫什么,大多叫做能量什么的。你的思维,还是惯有的物质世界,那是三维的!我要告诉你的是 四维 ,非得用三维框架来描述,我觉得我们没办法沟通。”他再次表示我该滚蛋了。

量子物理教授:“你能告诉我那个四维生物还告诉你什么了吗?”

“是绝对四维生物。”他不耐烦地纠正。

量子物理教授:“对,它还给你什么感觉了?”

他:“它对我的看法。”

我:“是怎么样的呢?”

他严肃地转向我:“应该是我们,是对我们的看法。我们对它来说不是现在的样子,因为它的眼界跨域了时间,所以我们在它看来,都是蠕动的虫子一样的东西。”

我忍不住回头和量子物理教授对看了一眼。

他:“你可以想象得出来,跨越时间地看,我们是一个很长很长的虫子怪物,从床上延伸到大街上,延伸到学校,延伸到公司,延伸到商场,延伸到好多地方。因为我们的动作在每个时间段都是不同的,所以跨越时间来看,我们都是一条条虫子。从某一个时间段开始,到某一个时间段结束。”

我和量子物理教授都愣愣地听着他说。

他:“绝对四维生物可以先看到我们死亡,再看到我们出生,没有前后因果。其实这个我很早就理解了:时间不是流逝的,流逝的是我们。”

他一字一句地说完后,任凭我们怎么问也不再回答了。

那次谈话基本上还是以失败告终。

不久后少年接受了一次特地为他安排的量子物理考试,结果很糟。不知道为什么,我听了有些失望。如果,他真的是个天才,那么他也只能是一百年后,甚至更遥远未来的天才,而不属于我们这个时代 我是说时间段落?也许吧。

我至今依旧很想知道,那个所谓的“绝对四维生物”会是什么样子的。它恐怖吗?我可能永远没办法知道了,即便那是真的。

写到这里的时候,莫名地想起歌德说过的一句话:真理属于人类,谬误属于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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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进化惯性

他:“我说的不是推翻,而是能不能尝试。当然了,如果有人不喜欢,那他可以自行选择。不过我推荐这种新的生活方式,谁说就非得按照惯性生活下去了?我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为什么你不试试看呢?假设你住在一个四通八达的路口,你每天下班总是会走某一条路,那是因为你习惯了,对吧?你应该尝试一下走别的路回家。也许那条路上美女更多,也许会有飞碟飞过,也许会有更好看的街景 新的选择对于生活方式也一样,你应该摆脱惯性,试试新的方式,不要遵从自己已经养成的习惯。习惯不见得都是好的,例如抽烟就不是好习惯,而且习惯下面隐藏的东西更复杂。比方说周末大家都去酒吧,有人会说那是习惯,其实是为了勾女 习惯只是个借口,不是理由,对吧?所以我真的觉得你有必要换一下习惯。”

眼前这位患者的逻辑思维、世界观和我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 我是说视角。他已经用了将近3个小时表达自己的思想,并且坚定自己的信念,同时还企图说服我。总之是一种偏执的状态。

我:“刚刚你说的我可以接受,但是貌似你所要改变的根本,比这个复杂,这不是一个人的事儿,牵动整个社会,甚至牵动了整个人类文明。”

他:“人类文明怎么了?很高贵?不能改变?谁说的?神说的,人说的?人说的吧!那就好办了,我还以为是神说的呢!”

我郁闷地看着他。

他:“你真的应该尝试,你不尝试怎么知道好坏呢?”

我:“听你说,我基本算是尝试了啊。你已经说得够多了。”

他:“你为什么不进一步尝试呢?”

我:“一盘菜端上来,我犯不着全吃了才能判断出这盘菜馊了吧。”

他:“嗯 我明白你的顾虑了。这样吧,我从基础给你讲起?”

我苦笑着点了下头。

他:“首先,你不觉得你的生活、你的周围都很奇怪吗?”

我:“怎么奇怪了?”

他:“你要上班,你得工作,你跟同事吃饭聊天打情骂俏,然后你下班,赶路约会回家或者去酒吧,要不你就打球唱歌洗澡 这些多奇怪啊?”

我:“我还是没听出哪儿奇怪来。”

他:“那好吧,我问你:你为什么那么做?”

我:“哎?”说实话,我被问得一愣。

他:“现在明白了吧?”

我:“不是很明白 我觉得那是我的生活啊。”

他一脸很崩溃的表情,我认为那是我才应该有的表情。

他:“你没看清本质。我来顺着这根线索展开啊:你这么做,是因为大家都这么做,对吧?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做呢?因为我们身处社会当中,对吧?为什么会身处社会当中呢?因为这几千年都是这样的,对吧?为什么这几千年都是这样的呢?因为从十几万年前,我们就是群居的。为什么要群居呢?因为我们个体不够强大,所以我们聚集在一起彼此保护,也多了生存机会。一个猿人放哨,剩下的猿人采集啊,捕鱼啊什么的。这时候老虎来了,放哨的看见了就吼,大家听见吼声都不干活了,全上树了,安全了。后来大家一起研究出了武器,什么投石啊、什么石矛啊、什么弓箭啊,于是大家一起去打猎,这时候遇到老虎不上树了,你扔石头、我射箭、他投长矛,胆子大没准冲上去咬一口或者踹一脚 你别笑,我在说事实。我们,人类,就是这么生活过来的,因为我们曾经很弱小,所以我们聚集在一起。现在我们还聚集在一起,就是完全的破坏行为了!好好的森林,没了,变城市了,人在这个区域是安全的,但是既然安全了为什么还要扎堆呢?因为习惯扎堆了。我觉得人类现在有那么多厉害的武器,就个体生活在自然界呗,住树林,住山谷,住的自然点儿就成了,扎什么堆啊!为什么非要跟着那么原始的惯性生活啊?就不能突破吗?住野外挺好啊,也别吃什么大餐了,自己狩猎,天天吃野味,还高级呢!”

我:“那不是破坏得更严重吗?大家都滥砍乱伐造房子,打野生动物吃 ”

他:“谁说住房子了?”

我:“那住哪儿?树上?”

他:“可以啊,山洞也成啊。”

我:“遇到野兽呢?”

他:“有武器啊,枪啊什么的。”

我:“枪哪儿来?子弹没了怎么办?”

他:“城里那些不放弃群居的人提供啊。”

我:“哦,不是所有人都撒野外放养啊?”

他:“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偏激啊,谁说全部回归自然了?这就是你刚才打断我的后果。肯定有不愿意这么生活的人,不愿意这么生活的人就接着在城里呗。因为那些愿意的、自动改变习惯的人回到野外了,减轻了依旧选择生活在城里那些人的压力了,所以,城里那些人就应该为野外的人免费提供生存必需品,枪啊,保暖设备啊之类的。”

我:“所以就回到我们最初说的那点了?”

他:“对!就是这样,在整个人类社会号召下,大家自觉开始选择,想回归的就回归,不想的就继续在城市,多好啊。”

我:“那你选择怎么生活?”

他:“我先负责发起,等大家都响应了,我再决定我怎么生活。我觉得我这个号召会有很多人响应的。”

我:“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选择的时候会有很多干扰因素的。”

他:“什么因素?地域?政治?那都是人类自己祸害自己的,所以我号召这个选择,改变早就该扔掉的生存惯性。那太落后了!没准我还能为人类进化做出贡献呢!”

我:“做什么贡献了?”

他:“再过几十万年,野外的人肯定跟城里人不一样了,进化或者退化了,这样世界上的人类就变成两种了,没准杂交还能出第三种 ”

他还在滔滔不绝。我关了录音,疲惫地看着他亢奋的在那里口若悬河地描绘那个纷杂的未来。一般人很难一口气说好几个小时还保持兴奋 显然他不是一般人。记得在做前期调查的时候,他某位亲友对他的评价还是很精准的:“我觉得他有邪教教主的潜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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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主要的信条上保持一致,在次要的信条里用爱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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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三只小猪 前篇:不存在的哥哥

很多心理障碍患者都是在小的时候受到过各式各样的心理创伤。有些创伤的成因在成人看来似乎不算什么,根本不是个事儿。多数时候,在孩子的眼中,周边的环境、成人的行为所带来的影响都被放大了,有些甚至是扭曲的。有些人因此得到了常人得不到的能力 即便那不是他们希望的。

坐在我面前的这个患者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又高又壮,五官长得还挺楞。但是说话却是细声软语的,弄得我最初和他接触时总是适应不过来。不过通过反复观察,我发现我应该称呼为“她”更合适。我文笔不好没办法形容,但是相信我吧,用“她”是最适合的。

我:“不好意思,上周我有点事没能来,你在这里还住得惯吗?”

她:“嗯,还好,就是夜里有点儿怕,不过幸好哥哥在。”

“她”认为自己有个哥哥,实际上没有 或者说很早就夭折了,在“她”出生之前。但麻烦的是,“她”在小时候知道了曾经有过哥哥后,逐渐开始坚信自己有个很会体贴照顾自己的哥哥,而“她”是妹妹。在“她”杀了和自己同居的男友后,“她”坚持说是哥哥帮“她”杀的。

我:“按照你的说法,你哥哥也来了?”话是我自己说的,但是依旧感觉有一丝寒意从脊背慢慢爬上来。

她微笑:“对啊,哥哥对我最好了,所以他一定会陪着我。”

我:“你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吗?”

她:“我不知道哥哥去哪儿了,但是哥哥会来找我的。”

我觉得冷飕飕的,忍不住看了下四周灰色斑驳的水泥墙。

我:“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你杀了你男友,还是你哥哥杀了你男友,还是你哥哥让你这么做的?”

“她”低着头咬着下唇沉默了。

我:“你自己也知道,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有你的责任,所以我跟你谈了这么多次。如果你不说,这样下去会很麻烦。如果你不能证明你哥哥参与了这件事,我想我不会再来了,我真的帮不了你。你希望这样吗?”我尽可能地用缓和的语气诱导,而不是逼迫。

“她”终于抬起头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真的有个哥哥,但是他不说话就好像没人能看见他一样,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是求求你真的相信我好吗?”说完“她”开始哭。

我翻了半天,没找到纸巾,所以只好看着“她”在那里哭。“她”哭的时候总是很小的声音,捂着脸轻轻地抽泣。

等“她”稍微好了一点儿,我继续问:“你能告诉我你哥哥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吗?也就是说他什么时候才会说话。”

“她”慢慢擦着眼角的泪:“夜里,夜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他会来。”

我:“他都说些什么?”

她:“他告诉我别害怕,他说会在我身边。”

我:“在你梦里吗?”

她:“不经常,哥哥能到我的梦里去,但是他很少去,说那样不好。”

我:“你是说,他真的会出现在你身边?”

她:“嗯,男朋友见过我哥哥。”

我:“是做梦还是亲眼看见?”

她:“亲眼看见。”

我努力镇定下来对她强调调查来的事实:“你的母亲、所有的亲戚、邻居,都异口同声地说你哥哥在你出生2年前就夭折了。你怎么解释这件事?”

她:“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说。”

我:“除了你,你家人谁还见过你哥哥吗?”

她:“妈妈见过哥哥,还经常说哥哥比我好,不淘气,不要这个那个,说哥哥比我听话。”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她:“我小的时候。”

我:“是不是每次你淘气或者不听话的时候才这么说?”

她:“我记不清了,好像不完全是,如果只是气话,我听得出来。”

我:“《三只小猪》的故事是你哥哥告诉你的?”

她:“嗯,我小时候很喜欢他讲这个故事给我听。”

在这次谈话前不久,对“她”有过一次催眠,进入状态后,整个过程“她”都是在反复讲《三只小猪》的故事,不接受任何提问,也不回答任何问题,自己一边讲一边笑。录音我听了,似乎有隐藏的东西在里面,但我死活没想明白是什么。那份记录现在在我手里。

我:“你哥哥什么时候开始讲这个故事给你听的?”

她:“在我第一次见到哥哥的时候,那时候我好高兴啊,他陪我说话,陪我玩,给我讲《三只小猪》的故事。说它们一起对抗大灰狼,很团结,尤其是老三,很聪明 ”

她开始不管不顾地讲这个故事,听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突然,好像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闪现了一下,我努力去捕捉。猛然间,明白了!我漏了一个重大的问题,这个时候我才彻底醒悟过来。在急不可待地翻看了手头的资料后,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等“她”讲完故事后,我又胡扯了几句就离开了。

几天后,我拿到了对“她”做的全天候观察录像。

我快速地播放着,急着证实我判断的是否正确。

画面上显示前两天的夜里都一切正常。在第三天,“她”在熟睡中似乎被谁叫醒了。“她”努力揉着眼睛,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兴奋地起身扑向什么,然后“她”双臂紧紧地环抱着自己的双肩。而同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看得出那是一个男人,完全符合他身体相貌感觉的一个男人,那是他。

我点上了一根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后面的画面已经不重要了,看不看无所谓了。

“她”没有第六感,也没有鬼怪的跟随,当然也没有什么扯淡的哥哥。

“她”那不存在的哥哥,就是“她”的多重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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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三只小猪 后篇:多重人格

大约一个月后,患者体内“她”的性格突然消失了,而且还是在刚刚开始药物治疗的情况下。从时间上看,我不认为那是药物生效了。

这种事情很少发生,所以我想再次面对患者。虽然我反复强调我从没面对过他,但我还是再度坐到了患者面前 即便那不是同一个人。

通过几次和他的接触,我发现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理智,冷静,就这点来说,和失踪的“她”倒是一个互补。还有就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多重人格。

现在我面临的问题是:如果“她”真的不在了倒好说了,因为犯罪的是这个男人,那么他应该接受法律制裁。如果“她”还在,任何惩罚就都会是针对两个人的 我是说两种人格的,这样似乎不是很合理。这么说的原因是我个人基于情感上的逻辑,如果非得用法律来讲 这个也不好讲,大多数国家对此都是比较空白的状态。反正我要做的是:确定他的统一,这样有可能便于对他定罪,而不是真的去找到“她”。

他:“我们这是第5次见面了吧?”

我算了下:“对,第5次了。”

他:“你还需要确定几次?”

我:“嗯 可能2到3次吧?”

他:“这么久 ”

我:“你很急于被法律制裁?”

他:“是。”

我:“为什么?”

他笑了:“因为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犯下的罪行,并且知道不能挽回任何事情,但是我的内心又非常痛苦,所以真心期盼着对我的惩罚,好让我早点儿脱离这种忏悔的痛苦。这理由成立吗?”

我没笑,冷冷地看着他。

他:“别那么严肃,难道你希望我装作是神经病,然后逃脱法律制裁?”

我:“是精神病,你也许可以不受法律的制裁,你可以利用所有尽心尽职的医生和心理医师,但是即便你成功地活下来了,你终有一天也逃脱不了良心的制裁。”

他:“为什么要装圣人呢?你们为什么不借着这个机会杀了我呢?说我一切正常,是丧心病狂的杀人犯不就可以了吗?”

我:“我们不是圣人,但是我们会尽本分,而不是由着感情下定义。”

他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看着我:“我把她杀了。”

我依旧冷冷地看着他,但是,强烈的愤懑就是我当时全部的情绪。

他也在看着我。

几分钟后,我冷静下来了。因为我发现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会急于被法律制裁?他应该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罪行结局肯定是死刑,那么他为什么这么期盼着死呢?

我:“说吧,你的动机。”

他咧开嘴笑了:“你够聪明,被你看穿了。”

我并没他说得那么聪明,但是这点逻辑分析我还是有的。

如果他不杀了她,那么他们共用一个身体就构成了多重人格。多重人格这种比较特殊的“病例”肯定是量刑考虑中的一个重要因素,而最终的判决结果极可能会有利于他。但是现在他却杀了她,也就是说不管什么手段,人格上获得统一。统一了就可以独自操控这个身体,但是统一之后的法律定罪明显会对他不利,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死?这违背了常理。这就好比一个人一门心思先造反再打仗,很幸运地夺取了天下却不是为了当皇帝而是为了彻底毁灭这个国家一样荒谬。而且,从经验上来讲,如果看不到动机,那么一定会在更深的地方藏有更大的动机。这就是我疑惑的最根本所在。

我:“告诉我吧,你的动机。”

他认真地看了我一会儿,叹了口气:“如果我说了,你能帮助我死吗?”

我:“我没办法给你这个保证,即便那是你我都希望的,我也不能那么做。”

他严肃地看着我,不再嬉皮笑脸:“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给她讲《三只小猪》的故事吗?”

我:“这里面有原因吗?”

他没正面回答我:“我即将告诉你的,是真实的。虽然你可能会觉得很离奇,但是我认为你还是会相信,所以我选择告诉你。不过在那之前,你能把录音关了吗?”

我:“对不起我必须开着,理由你知道。”

他又叹了口气:“好吧 我告诉你所有的。”

我拿起笔准备好了记下重点。

他:“也许你只看到了我和她,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们曾经是三个人。最初的他,已经死了,不是我杀死的。”

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舔了舔嘴唇继续说:“我给你讲个真实版《三只小猪》的故事吧:三只小猪住在一栋很大的宫殿里,开始的生活很快乐,大家各自做各自擅长的事情,有一天其中的两只小猪发现一个可怕的怪物进来了。于是那两只小猪一起和怪物搏斗,但是怪物太强大了,一只小猪死掉了。在死前,他告诉参加搏斗的兄弟,希望他能打败怪物,保护最小的那只小猪。此时最小的那只小猪还不知道怪物的存在。于是没有战死的这只小猪利用宫殿的复杂和怪物周旋,同时还要保护最小的那只小猪,甚至依旧隐瞒着怪物的存在,这样过去了很久。但是,他太弱了,根本不可能战胜怪物。而怪物一天天的越来越强大,以至于他一切工作都不能再做了,专心地和怪物周旋。有一天,怪物占据了宫殿最重要的一个房间,虽然最后终于被引出去了,但是那个重要的房间还是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宫殿出了问题,事情再也藏不住了。但是最小的那只小猪很天真,不懂到底是怎么了,于是肩负嘱托的那只小猪撒谎说宫殿在维修,就快没事了。他还在尽可能地保护着她,并且经常会利用很短的一点儿时间去看望、安慰最小的那只小猪,不让她知道残酷的真相 这不是一个喜剧 终于怪物还是发现了最小的那只小猪,并且杀死了她 最后那只,也是惟一的那只小猪发誓不惜一切代价复仇,他决定要烧毁这座宫殿,和怪物同归于尽 这就是《三只小猪》真正的故事。”

他虽然表情平静地看着我,但是眼里含着泪水。

我坐在那里,完全忘了自己一个字都没有记,就那么坐在那里听完。

他:“这就是我的动机。”

我努力让自己的思维回到理智上:“但是你妹妹 但是她没有提到过有两个哥哥 ”

他:“他死的时候,她很小,还分不大清楚我们,而且我们很像 ”

我:“呃 这不合情理,没有必要分裂出和自己很像的人格来。”

他:“因为他寂寞,父亲死于醉酒,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他身边的人都不同情,反而嘲笑他,所以他创造了我。他发誓将来会对自己的小孩很好,但是他等不及了,所以单纯的她才会在我之后出现。”

我:“你说的怪物,是怎么进来的?我费解这种 这种,人格入侵?解释不通。”

他:“不知道,有些事情可能永远没有答案了 也许这是一个噩梦吧?”

其实茫然的是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我明白这听上去可能很可笑,自己陪伴自己,自己疼爱自己。但是如果你是我,你不会觉得可笑。”

我觉得嘴巴很干,嗓子也有点哑:“嗯 如果 你能让那个怪物 成为性格浮现出来,也许我们有办法治疗 ”我知道我说得很没底气。

他微笑地看着我:“那是残忍的野兽,而且我也只选择复仇。”

我:“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他:“很荒谬是吧?但是我觉得很悲哀。”

我近乎偏执地企图安慰他:“如果是真的,我想我们可能会有办法的。”

我明白这话说得多苍白,但是我的确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

不久后,就在我绞尽脑汁考虑该怎么写下这些的时候,得知他自杀了。

据当时在场的人说,他没有征兆地突然用头拼命地撞墙,直到鲜血淋漓地瘫倒在地上。

他用他的方式告诉我,他没有说谎,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疯了。

经历这个事件后,时常有个问题会困扰着我:真实的界限到底是怎样的?有没有一个适合所有人的界定?该拿什么去衡量呢?

我始终记得他在我录音笔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好想再看看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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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女人的星球

我推门进来的时候,吓了他一大跳,还没等我看清,他人就躲到桌子底下去了,说实话我也被吓了一跳。

关上门后我把资料本子、录音笔放在桌上,并没直接坐下,而是蹲下看着他。我怕他在桌子底下咬我 有过先例。

他被吓坏了,缩在桌子下拼命哆嗦着,惊恐不安地四下看。

我:“出来吧,门我锁好了,没有女人。”

他只是摇头不说话。

我:“真的没有,我确定,你可以出来看一下,就看一眼,好吗?”

跟这个患者接触大约2个月了。他有焦虑+严重的恐惧症,还失眠,而恐惧的对象是女人。

他小心地探头看了下四周,谨慎地后退爬了出去,然后蹲坐在椅子上,紧紧地抱着自己双膝,惊魂未定地看着我。

我:“你看,没有女人吧。”

他:“你真的是男的?你脱了裤子我看看?”

我:“ 我是男的,这点我可以确认。你忘了我了?”

他:“你还有什么证据?”

我:“我今天特地没刮脸,你可以看到啊,这个胡子是真的,不是粘上去的。你见过女人长胡子吗?就算汗毛重也不会重成我这样吧?”

他狐疑地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一阵。

他:“上次她们派了个大胡子女人来骗我。”

我:“没有的,上次那个大胡子是你的主治医师,他可是地道的男人。”

他努力在想着。我观察着他,琢磨今天到底有没有交流的可能。

他:“嗯,好像是,你们俩都是男的 但是第一次那个不是。”

我:“对,那是女人,你没错。”

他:“现在她们化妆得越来越像了。”

我:“哪儿有那么多化妆成男人的啊。这些日子觉得好点没?”

他:“嗯,安全多了。”

我:“最近吃药顺利吗?”他曾经拒绝吃药,说那是女人给他的毒药,或者安眠药,等他睡了她们好害他。”

他:“嗯,就是吃了比较困,不过没别的事。”

我:“就是嘛,没事的,这里很安全。”

他:“你整天在外面小心点儿,小心那些女人憋着对你下手!”

我想了下,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女人那么鸡飞狗跳寻死觅活惦记的,于是问他为什么。

他:“她们早晚会征服这个地球的!”

我:“地球是不可能被征服的。”

他:“哦,她们会统治世界的。”

我:“为什么?”

他又疑神疑鬼地看着我,我也在好奇地看着他,因为从没听他说过这些。

他:“你居然没发现?”

我:“你发现了?”

他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你怎么发现的?”

他:“女人,跟我们不是一种动物。”

我:“那她们是什么?”

他:“我不知道,很可能是外星来的,因为她们进化得比我们完善。”

他好像镇定了一些。

我:“我想听听,有能证明的吗?”

他神秘地压低声音:“你知道DNA吗?”

我:“脱氧核糖核酸?知道啊!你想说什么?染色体的问题?”

他:“她们的秘密就在这里!”

我:“呃 什么秘密?染色体秘密?”

他:“没错!”

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人的DNA有23对染色体对不对?”

我:“对,46条。”

他依旧狐疑地看着我:“你知道多少?”

我:“男女前44条染色体都是遗传信息什么的,最后那一对染色体是性染色体,男的是X/Y,女人是X/X。这个怎么了?”

他严肃地看着我:“你们都太笨!这么简单的事都看不明白!”

我:“呃 我知道这个,但是不知道怎么有问题了 ”

他:“男女差别不仅仅是这么简单的!男人的X/Y当中,X包含了两三千个基因,是活动频繁的,Y才包含了几十个基因,活动很小!明白了?”

我:“呃 不明白 这个不是秘密吧?你从哪儿知道的?”

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原来去听过好多这种讲座。你们真是笨得没话说了,难怪女人要灭绝咱们!”

我实在想不出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他叹了口气:“女人最后两个染色体是不是X/X?”

我:“对啊,我刚才说了啊 ”

他:“女人的那两个X都包含好几千个基因!而且都是活动频繁的,Y对X,几十对好几千!就凭这些,差别大了!女人比男人多了那么多信息基因!就是说女人进化得比男人高级多了!”

我:“但是大体的都一样啊?就那么一点儿 ”

他有点儿愤怒:“你这个科盲!人和猩猩的基因相似度在99%以上,就是那不到1%导致了一个是人,一个是猩猩。男人比女人少那么点?还少啊!”

看着他冷笑我一时也没想好说什么。

他:“对女人来说,男人就像猩猩一样幼稚可笑。小看那一点儿基因信息?太愚昧!低等动物是永远不能了解高等动物的!女人是外星人,远远超过男人的外星人!”

我:“有那么夸张吗?”

他不屑地看着我:“你懂女人吗?”

我:“呃 不算懂 ”

他:“但是女人懂你!她们天生就优秀得多,基因就比男人丰富。就是那些活动基因导致了完全不一样的结果!男人谁敢说了解女人?谁说谁就是胡说八道。我问你,从基因上看,是你高级还是宠物高级?”

我:“呃 我 ”

我:“就是这样。你养的宠物怎么可能了解你?你吃饭它明白,你睡觉它明白,你看电影它就不见得明白了吧?你上网它就不理解了吧?你跟别人聊天它还是不明白吧?你看书它明白?不明白吧。你看球赛高兴了或者不高兴了它明白?它也不明白!它只能看到你的表面现象:你高兴了或者生气了。但是为什么,它永远不明白。”

我:“嗯 你别激动,坐下慢慢说。”

他:“你能看到女人喜欢这件衣服,为什么?因为好看。哪儿好看了?你明白吗?”

我:“嗯,有时候是这样 ”

他:“女人生气了,你能看到她生气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你不知道 ”

我:“经常是一些小事儿吧 ”

他再度冷笑:“小事儿?你不懂她们的。你养的宠物打碎了你喜欢的杯子,你会生气,在宠物看来这没什么啊,有什么可气的?对不对?对不对!”

看着他站在椅子上我有点儿不安。

我:“你说的没错,先坐下来好不好?小心站那么高女人发现你了。”

他果然快速地坐了下来。

他:“没男人能了解女人的,女人的心思比男人多多了,女人早晚会统治这个世界,到时候男人可能会被留下一些种男,剩下的都杀掉。等科学更发达了,种男都不需要了,直接造出精子。可悲的男人啊,现在还以为在主导世界,其实快灭亡了,这个星球早晚是女人的 ”

我:“可怜的男人 感情呢?不需要吗?”

他:“感情?那是为了繁衍的附加品。”

我:“我觉得你悲观了点儿 就算是真的,对你也没威胁的。”

他:“我悲观?我不站出来说明,我不站出来警告,你们会灭亡得更早!可惜我这样的人太少了。”

我:“是啊 我知道的只有你。”

他:“弗洛伊德,你知道吗?他也是和我一样,很早就发现了。”

我:“哎?不是吧?”

他:“弗洛伊德的临终遗言已经警告男人了。”

我:“他还说过这个?怎么警告的?”

他:“他死前警告所有男人,女人想要全世界!”

我已经起身在收拾东西了:“嗯,我大体上了解怎么回事了,过段时间我还会来看你的。”

他:“你不能声张,悄悄地传递消息,否则你也会很危险的。”

我:“好的,我记住了。”

我轻轻地关上了门。

几天后我问一个对遗传学了解比较多的朋友,有这种事儿吗?他说除了来自外星、干掉男人、征服世界那部分,基本属实。

不过,我们都觉得弗洛伊德那句临终遗言很有意思,虽然那只是个传闻。

“女人啊,你究竟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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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最后的撒旦

我:“我看到你在病房墙壁上画的画了。”

他:“嗯。”

我:“别的病患都被吓坏了。”

他:“嗯。”

我:“如果再画不仅仅要被穿束身衣,睡觉的时候也会被固定在床上。”

他:“嗯。”

我:“你无所谓吗?”

他:“反正我住了一年精神病院了,怎么处置由你们呗。”

我:“是你家人主动要求的?”

他:“嗯。”

我:“是不是很讨厌我?”

他:“还成。”

我:“那你说点儿什么吧。”

眼前的他是个20岁左右的年轻男性,很帅,但是眉宇间带着一种邪气,我说不好那是什么。总之很不舒服 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

他抬眼看着我:“能把束身衣解开一会儿吗?”

我:“恐怕不行,你有暴力倾向。”

他:“我只想抽根烟。”

我想了想,绕过去给他解开了。

他活动了下肩膀后接过我的烟点上,陶醉的深深吸着:“一会你再给我捆上,我不想为难你。”

我:“谢谢。”

他:“我能看看你那里都写了什么吗?”他指着我面前关于他的病例记录。

我举起来给他看,只有很少的一点观察记录,他笑了。

我:“一年来你几乎什么都没说过,空白很多。”

他:“我懒得说。”

我:“为什么?”

他:“这盒烟让我随便抽吧?”

我:“可以。”

他:“其实我没事儿,就是不想上学了,想待着,就像他们说的:好逸恶劳。”

我:“靠父母养着?”

他的父母信奉天主教,很虔诚的那种。从武威(甘肃境内,古称凉州)移居北京,前N代都是。

他:“对,等他们死了我继承,活多久算多久。以后没钱了就杀人抢劫什么的。”

我:“这是你给自己设计的未来?”

他:“对。”

我:“很有意思吗?”

他:“还成。”

我:“为什么呢?”

他再次抬眼看我:“就是觉得没劲 其实我也没干嘛,除了不上学不工作就是乱画而已。”

我:“家里所有的墙壁都画满了恶魔形象,还在楼道里画,而且你女友的后背也被你强行刺了五芒星,还算没干嘛?”

他:“逆五芒星。”

我:“可是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他又拿出一根烟点上:“你有宗教信仰吗?”

我:“我基本是无神论者。”

他:“哦,那你属于中间派了?”

我:“中间派?”

他:“对啊,那些信仰神的是光明,你是中间,我是黑暗。”

他说得轻描淡写,一脸的不屑。

我:“你是说你信仰恶魔?”

他:“嗯,所有被人称为邪恶的我都信仰。”

我:“理由?”

他:“总得有人去信仰这些才能有对比。”

我:“对比什么?光明与黑暗?”

他:“嗯。”

我:“你不觉得那是很幼稚的耍帅行为吗?”

他抿了下嘴没说话。

我知道这个触及他了,决定冒险。

我:“小孩子都觉得崇拜恶魔很酷,买些狰狞图案的衣服穿着,弄个鬼怪骷髅纹在身上,或者故意打扮得与众不同,追求异类效果。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空虚和迷茫,一身为了反叛而反叛的做作气质。”

他依旧没搭腔,但是我看到他喉结动了一下。

我:“虽然你画功还不错,但是那也不能证明你多深邃,有些东西掩饰不了的,例如幼稚。”

他终于说话了:“少来教训我,你知道的没多少。别以为自己什么都清楚,你不了解我。”

我:“现在你有机会让我了解你。”

他:“好啊。我告诉你:这个世界就是肮脏的,所有人都一样。道貌岸然的表象下都是下流卑鄙的嘴脸。我早看透了,没有人的本质是纯洁的,都一样。你不认同也没关系,但我说的就是事实。”

我微笑着看着他。

他:“人天生就不是纯洁的,每个躯壳在一开始就被注入了两种特性:神的祝福和恶魔的诅咒,就像你买电脑预装系统一样。事先注入这两样后,才轮到人的灵魂进入躯壳,然后灵魂就夹杂在这中间挣扎着。各种欲望促使你的灵魂堕落,各种告诫又让你拒绝堕落,人就只能这么挣扎着。有意义吗?没有,都是无奈的本性,逃不掉。等你某天明白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的本质中竟然有这么肮脏下流的东西,想去掉?哈哈哈,不可能!”

我:“但是你可以选择。”

他提高了嗓门:“选择?你错了!没有动力,永远是贪欲强于克制,卑鄙强于高尚。人就是这么下贱的东西。只有面对邪恶的时候,高尚的那一面才会被激发,因为那也是同时存在于体内的特质,神的意图就是这样的。当你面对暴行的时候,你会袒护弱小,当你面对邪恶的时候你才会正义,当你面对恐惧的时候你才会无畏。没有对比,人屁都不是,是蝼蚁、是蛆虫、是垃圾、是空气里的灰尘、是脚下的渣滓!”

我:“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神呢,没有恶魔呢?”

他站了起来,几乎是对我大喊:“那才证明这都是人的本质问题,早就在心里了,代代相传,永远都是!只给两个婴儿一杯牛奶,你认为他们会谦让?胡扯!人类是竞争动物,跟自然竞争,跟生物竞争,然后和人类竞争,你能告诉我哪一天世上没有战争吗?那是天方夜谭吧?除非在人类出现之前!我幼稚?你真可笑!我信奉恶魔,那又怎么样?自甘堕落算什么?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光明的存在,我不存在,就没有对比,就没有光明。人的高尚情操也就永远不会被激发出来,就只能是卑微的、肮脏的、下流的!有人愿意选择神,有人愿意选择恶魔!如果这个世上只有恶魔,那就没有恶魔了,就像这个世界只有神就没有神一个道理。我的存在意义就在于此!”

听见他的吼声,外面冲进来两个男护士,几乎是把他架走的。

走廊里回荡着他的咆哮:“你们都是神好了,我甘愿做恶魔,就算你们全部都选择光明,为了证实你们的光明,我将是最后一个撒旦。这!就是我的存在!”

听着他远去的声音,我面对着满屋的狼藉,呆呆地站在那里,第一次不知所措。

我必须承认,他的那些话让我想了很久,那段录音都快被我听烂了。

后来和他的父母聊过几次,他们告诉我患者曾经是如何虔诚,如何充满信仰,但是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了。而且他们说已经为他祈祷无数次了,他们希望他能回到原来的虔诚状态。

我本来打算说些什么,犹豫了好一阵没说。我想,从某个角度讲,他很可能依旧是虔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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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角色问题

他:“我只能说我同情你,但是并不可怜你,因为毕竟你是我创造出的。”

我:“你怎么创造我了?”

他:“你只是我小说中的一个人物罢了,你的出现目的就在于为我 这本书的主角添加一些心理上的反应,然后带动整个事情 嗯 我是说整个故事发展下去。”

我面前的他是一个妄想症患者,他认为自己是一部书的主角,同时也是作者。病史4年多了,3年前被关进医院。药物似乎对他无效,家人 他老婆都快放弃了。

由于他有过狂躁表现,所以我只带了录音笔进去,没带纸笔 或者任何有尖儿的东西,并且坐的也够远。我在桌子这头,大约两米距离之外,他在桌子那头,手在下面不安地搓着。

他:“我知道这超出你的理解范围了,但是这是事实。而且,你我的这段对话不会出现在小说里。在那里只是一带而过,例如:某年某月某日,我在精神病院见了你,之后我想了些什么,大概就会是这样。”

我:“你觉得这个真的是这样的吗?你怎么证明我是你创造出的角色呢?说说看。”

他:“你写小说会把所有角色的家底、身世说得很清楚给读者看?”

我:“我没写过,不知道。”

他笑了:“你肯定不会。而且,我说明了,我现在的身份是:这部小说的主角,我沉浸在整个故事里,我的角色不是作者身份,也不能是作者身份。因为什么都清楚了读者看着没意思了。如果我愿意,可以知道你的身世,但是没必要在小说里描绘出来,那没意义。我现在跟你交谈,是情节的安排,只是具体内容除了书里的几个人,没人知道。读者也不知道,这只是大剧情的里面的一个小片段 ”

我:“你知道你在这里几年了吧?”

他:“三年啊,很无聊啊这里。”

我:“那么你怎么不让时间过得快一点,打发过去这段时间呢?或者写出个超人来救你走呢?外星人也成。”

他大笑起来:“你真的太有意思了!小说的时间流逝,是遵从书中的自然规律的,三年在读者面前只是几行字甚至更短,但是小说里面的人物都是老老实实地过了三年,中间恋爱结婚生孩子升职吵架吃喝嫖赌什么都没耽误。怎么能让小说的时间跳跃呢?我是主角,就必须忍受这点儿无聊。至于你说的超人外星人什么的,很无聊,我这个不是科幻小说。”

我发现的确是他说的这样,从他个人角度讲,他的世界观坚不可摧。

我:“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是为了你而存在的,当你死了呢?这个世界还存在吗?”

他:“当然存在了,只是读者看不到了。如果我简单的死掉了,有两种可能:1.情节安排我该死了;2.我不是主角。而第一点,我现在不会死,小说还在写呢。第二点嘛,我不用确定什么,我绝对就是,因为我就是作者。”

我:“你怎么证明呢?”

他:“我想证明随时可以,但是有必要吗?从我的角度来说,证明本身就可笑。除非我觉得有必要。非得证明的话,可以,你可以现在杀我试试,你杀不了我的,门外的医生会制止你,你可能会绊倒,也许冲过来的时候心脏病发作了,或者你根本打不过我,反而差点儿被我杀了 就是这样。”

我:“这是本什么小说?”

他:“描写一些人的情感那类的,有些时候很平淡,但是很动人,平淡的事情才能让人有投入感,才会动人,对吧。”

我:“那么,你爱你老婆吗?”

他:“当然了,我是这么写的。”

我:“孩子呢?”

他有些不耐烦:“这种问题 还用问吗?”

我:“不,我的意思是,你对他们的感情,是情节的设置和需要,并不是你自发的,对吧?”

他:“你的逻辑怎么又混乱了?我是主角,他们是主角的家人,我对他们的感情当然是真挚的。”

我:“那你三年前为什么要企图杀了你孩子?”

他:“我没杀。只是做个样子,好送我来这里。”

我:“你是说你假装要那么做?为了来这里?”

他:“我知道没人信,随便吧,但是那是必须做的,没读者喜欢看平淡的流水账,应该有个高潮。”

我决定违反规定刺激他一下:“如果你在医院期间,你老婆出轨了呢?”

他:“情节没有这个设定。”

我:“你肯定。”

他笑了:“你这个人啊 ”

我不失时机:“你承认我是人了?而不是你设定的角色了?”

他:“我设定你的角色就是人,而且你完成了你要做的。”

我:“我做什么?”

他:“让我的思绪波动。”

我似乎掉到他的圈套里了。“完成了后,我就不存在了吗?”

他:“不,你继续你的生活,即便当我的小说结束后,你依旧会继续生活,只是读者看不到了,因为关于你,我不会描述给读者了。”

我:“那这个小说,你的最后结局是什么?”

他:“嗯 这是个问题,我还没想好 ”

我:“什么时候写完?”

他:“写完了你也不会知道,因为那是这个世界之外的事情了,超出你的理解范围,你怎么会知道写完了呢?”

我: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跟你聊天很好,谢谢,我快到时间了。”说完他眨了眨眼。

那次谈话就这么结束了。之后我又去过两次,他不再对我说这些,转而山南海北地闲聊。不过那以后没多久,听说他有所好转,半年多后,出院观察了。出院那天我正好没事就去了,他跟他的主治医生和家人朋友谈笑风生,没怎么理我。临走时,他漫不经心地走到我身边,低声快速地说:“还记得第一次那张桌子吗?去看看桌子背面。”说完狡猾地笑了。

费了好大劲我才找到我和他第一次会面的那张桌子。我趴下去看桌子底下,上面有很多指甲的划痕,依稀能辨认出歪歪斜斜的几个字。

那是他和我第一次见面的日期,以及一句话:半年后离开。

过后很久,我眼前都会浮现出他最后那狡猾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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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飞禽走兽

她是非常特殊的一个案例。至今我都认为不能称之为病例,因为她的情况特殊到我闻所未闻。也许是一种返祖现象,也许是一种进化现象,我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甚至对这个案例成因(可能,我不确定)的更深入了解,也是在与她接触后的两年才进一步得到的。

从我推门,进来,坐下,到拿出录音笔、本子、笔摆好,抬头看着她,她都一直饶有兴趣地在观察着我。

她是一个19岁,看上去很开朗很漂亮的女孩,透着率真,单纯。直直的长发披肩,嘴巴惊奇地半张着,充满了好奇的看着我。容貌配合表情简直可爱得一塌糊涂。

当我按下录音键后发现她还在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呃 你好。”

她愣了一下,回了一下神:“你好。”然后接着充满兴趣地盯着我仔细看。

我脸红了:“你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似笑非笑地还是在看:“啊?什么?”

我:“我有什么没整理好或者脸上粘了什么吗?”

她似乎是定睛仔细看了下我才确定:“没啊,你脸上什么都没有。”

我:“那你的表情 还一直看着我是为什么?”

她笑出声来了:“真有意思,我头一次看蜘蛛说话哎!哈哈哈!”

我莫名其妙:“我是蜘蛛?”

她彻底回过神来了,依旧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奇:“是啊。”

我:“你是说,我长得像蜘蛛吗?”

她:“不,你就是。”

我愣了下,低头翻看着有关她的说明和描述,没看到写她有痴呆症状,只说她有臆想。

她:“不好意思啊,我没恶意,只是我头一回见到蜘蛛。说实话你刚进来我吓了一跳,有点怕,但是等你关门的时候我觉得不可怕,很卡通,那么多爪子安排得井井有条的,摆本子的时候超级可爱!哈哈哈哈!”看她笑不是病态的,是真的忍不住了。

我:“我在你看来是蜘蛛吗?”

她:“嗯,但是没贬义,也不是我成心这么说的。其实我知道你们觉得我有病,可是我觉得我没病。”她停了一下,压住了下一轮笑声才继续:“我也是几年前才知道只有我这样的,我一直以为大家都是这样呢。”

我:“你是什么样的?”

她:“我能把人看成动物。”

我:“每一个人?”

她:“嗯。”

我:“都是蜘蛛吗?”

她:“不,不一样。各种各样的动物。”

我:“你能讲一下都有什么动物吗?”

她:“什么动物都有。大型动物也有,小型动物也有。昆虫还真不多,蜘蛛我是头一次见,觉得好玩儿,所以刚才没脸没皮的傻笑了半天,你别介意啊。”

面对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我怎么会介意呢,要介意也是对别人介意嘛,比方说我们院的领导。

我:“不介意,但是我想听你详细地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的表情终于平静了很多:“我知道你们都不能理解,觉得我可能有病,但是我不怕,大不了说自己看人不是动物就没事了。我觉得你没恶意,那就跟你说吧。我小的时候,从记事的时候就是这样了。我看到的人,是双重的,如果我模糊着去看,看到的人就是动物,除非我正式地看才是人。你知道什么是模糊地看吧?就是那种发呆似的看,眼前有点儿虚影的感觉 ”

我:“模糊着看?什么意思?你指的是散瞳状态吧?”

她:“散瞳?可能吧,我不熟悉你们那些说法,反正就是模糊着看就成了。大概因为我从小就是这样,所以没觉得怎么可怕。但是惹了不少麻烦。我们小学有个老师,模糊着看是个翻鼻孔的大猩猩!哈哈哈哈,他上课挠后脑勺的时候太逗了,他还老喜欢挠,哈哈哈!我就笑,老师就不高兴。那时候小,也说不明白,同学问我为什么笑,我就说大猩猩挠后脑勺多逗啊,结果同学都私下管那个老师叫大猩猩,后来老师知道了,找了我爸去学校,很尅(音k i)了我一顿。回家的路上我跟爸爸说了,还学给他看,爸爸也笑得前仰后合的。不过后来跟我说不许给老师起外号,要尊敬老师 ”

她连说带比划兴奋地讲了她在小学的好几件事情,边说边笑,最后我不得不打断她的自娱自乐:“你等一下啊,我想知道你看人有没有不是其他动物的?就是人?”

她:“没有,都是动物!哈哈哈哈!”

我:“你能告诉我你的父母都是什么动物吗?”

她:“我妈是猫,她跟我爸闹脾气的时候后背毛都乍起来,背着耳朵,可凶了;我爸是一种很大的鱼,我不认识,我知道什么样,海里的那种,很大,大翅膀、大嘴,没牙 不是真的没牙啊,我爸有牙,我是说他动物的时候没牙。很大,不对,也没那么大 反正好像是吃小鱼还是浮游生物来的一种鱼,我在《动物世界》和水族馆都见过。”

她的表情绝对不是病态的亢奋,是自然的那种兴奋,很坦诚。坦诚到我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力有问题了。

我:“那你是什么动物呢?”

她:“我是鼹鼠啊!”

我:“鼹鼠?《鼹鼠的故事》里面那只?”

她:“不不不,是真的鼹鼠。眼睛很小,还老眯着,一身黄毛,短短的,鼻子湿漉漉的,粉的,前后爪都是粉粉的,指甲都快成铲子了 这个是我最不喜欢的。”

我:“你照镜子能看见?”

她:“嗯,直接看也成。我自己看自己爪子就不能虚着看,因为我不喜欢,要是没指甲只是小粉爪就好了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一脸的遗憾。

我攥着笔不知道该写什么,只好接着问:“你有看人看不出是动物的时候吗?比如某些时刻?”

她认真地想着:“嗯 没有,还真没有 对了!有!我看照片,看电影电视都没,都是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觉得有点费解,目前看她很正常,没有任何病态表现,既不急躁也不偏执,性格开朗而绝对不是没事瞎激动。但是她所说的却匪夷所思。我决定从我自己入手。

我:“你看我是什么样的蜘蛛?”

她:“我只见过你这种,等我看看啊。”说完她靠在椅背上开始“虚”着看我。

我观察了一下,她的确是放松了眼肌在散瞳。

她:“你 身上有花纹,但是都是直直的线条,像画上去的 你的爪子 不对是腿可真长,不过没有真的大蜘蛛那种毛 你像是塑料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嗯,你刚才低头看手里的纸的时候,我虚着看你是在织网 你眼睛真亮,大灯泡似的,还能反光,嘴没大牙 是那种蚂蚱似的两大瓣 ”

我觉得自己有点儿恶心就打断了她:“好了,别看了,我觉得自己很吓人了。”我低头仔细看记录上对她的简述。

她:“你又在织网了!”

我抬起头:“什么样的网?”

她停止了“虚着”的状态,回神仔细想着:“嗯 是先不知道从哪儿拉出一根线,然后缠在前腿上,又拉出一根线,也缠在前腿上,很整齐地排着 ”

我:“很快吗?”

她:“不,时快时慢。”

我猛然间意识到,那是我低头在整理自己的思路。

我:“你再虚着看一下,如果我织网就说出来。”

我猜她看到我的织网行为就是我在思考的过程

她:“又在织了!”

我并没看资料或者写什么,只是自己在想。

我:“我大概知道你是什么情况了,你有没有看见过很奇怪的动物?”

她:“没有,都是我知道的,不过有我叫不出名字的,奇怪的 还真没有。”

我觉得她可能具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比普通人强烈得多的感觉,她看到的人类,直接映射为某种动物。但是我需要确定,因为这太离谱了。

后面大约花了几周的时间,我先查了一些动物习性,又了解了她的父母,跟我想的有些出入,但是总体来说差得不算太远。

她的“猫”妈妈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为人精细,但是外表给人漫不经心的感觉;她的“鱼”爸爸是蝠鱝(魔魟),平时慢条斯理的,但是心理年龄相对年轻,对什么都好奇。关于“鼹鼠”的她,的确比较形象。看着开朗,其实是那种胆小怕事的女孩,偷偷摸摸淘个气捣个乱还行,大事绝对没她。出于好奇,让她见了几个我的同事,她说的每一种动物的确都符合同事的性格特点,这让我很吃惊。

想着她的世界都是满街的老虎喜鹊狗熊兔子章鱼,我觉得多少有点羡慕。

最后我没办法定义她有任何精神方面的疾病,也不可能有 完全拜她开朗的性格所赐。不过我告诉她不要对谁都说这件事,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我没告诉她我很向往她惊人的天赋。

大约两年后一个学医的朋友告诉我一个生物器官:鼻犁器(费尔蒙嗅器,vomeronasalorgan),很多动物身上都有这个器官。那是一个特殊的感知器官,动物可以通过鼻犁器收集飘散在空气中的残留化学物质,从而判断对方性别、是否有威胁,甚至可以用来追踪猎物、预知地震。这就是人们常说很多动物拥有的“第六感”。人类虽然还存在这个器官,但已经高度退化。我当时立刻想到了她的自我描述:鼹鼠 嗅觉远远强于视觉。也许她的鼻犁器特别发达吧?当然那是我瞎猜的。不过,说句有点不负责任的感慨:有时候眼睛看到的,还真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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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由21楼开始更新,谢谢各位的支持。O(∩_∩)O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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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4# kankaneryi 的帖子

没有,讲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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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6# kankaneryi 的帖子

哦,是吗,谢谢推荐,有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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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8# weiqyu 的帖子

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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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苹果的味道

他失踪了大约快一个月,家人找不到他,亲戚朋友找不到他,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等到警察撞开他家门的时候,发现他正赤身裸体的坐在地上,迷惑地看着冲进来的人们。

于是,几天后,我坐在了他的面前。

他:“知道他们觉得我有病的时候,我快笑死了。”

我:

他:“这个的确是我不好,我只说出差一周,但是没回过神,一个月 ”

我:“你自己在家都干嘛了?”

他狡黠地笑着:“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干,你信吗?”

我:“你是真的什么都没干吗?”

他想了想:“看上去是。”

我:“为什么这么说?”

他:“嗯 我的大脑很忙 这么说你理解吗?”

我:“一部分吧。”

他:“我是在释放精神。”

我反应了一下:“你是指打坐什么的?”

他:“不不,不是那个。或者说不太一样,我说不清,不过,我从几年前就开始这样了。”

我:“开始哪样了?”

他:“你别急,我还是从头跟你说吧。我原来无意中看了达摩面壁9年参禅的事了,我就好奇,他都干嘛了,一口气山洞口坐了那么多年,到底领悟什么了?这个我极度好奇,我就是一好奇的人,特想知道。”

我:“你信禅宗?有出家的念头?”

他:“没有没有。我觉得吧,我是说我觉得啊,出家什么的只是形式,真的没必要拘泥于什么形式。想信佛就信好了,想参禅就参呗,谁说上班就不能信了?谁说非得在庙里才能清心寡欲了?信仰、信仰,自己都不信,去庙里有意义吗?回正题 看书上说,那些古人动不动就去山里修行,大多一个人 带女的进去不算,那算生活作风问题 只是一个人,在山里几年后出来都特厉害;还有武侠小说也借鉴这个,动不动就闭关了,什么都不干把自己关起来。不过古人相对比较牛一点儿,山里修炼出来还能御风而行 ”

我笑了下:“有艺术夸张成分吧?诗词里还写 白发三千丈 呢。”

他:“嗯,是,不过我没想飞,我就想知道那种感觉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然后你就 ”

他:“对,然后我4年前就开始了。”

我:“4年前?”

他:“对啊,不过一开始没那么久,而且每年就一次。第一次是不到4天,后来越来越长。”

我:“你终于说正题了。”

他笑了:“我得跟你说清动机啊,要不我就被当成神经病了。”

我:“呵呵,精神病。”

他笑得极为开心:“哦,精神病。是这样,我第一次的时候是挑休年假的时间。事先准备好了水,好多大白馒头,然后跟爸妈说我出差,自己在家关了手机,拔了电话线,锁好门,最后拉了电闸。”

我:“拉电闸?”

他:“我怕我忍不住看电视什么的,就拉了电闸。然后我什么都不干,就在家里待着。不看书报和杂志,不做任何事情,没有交流,渴了喝水,饿了吃没有任何调味的馒头,困了睡,醒了起。如果可能的话,不穿衣服。反正尽可能地跟现代文明断绝了一切联系,什么都不做,躺着站着溜达坐着倒立怎么都成,随便。”

我好奇地看着他。

他:“最开始的时候,大约头几个小时吧,有点儿兴奋,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想。不过才半天,就无聊了,不知道该干什么,我就睡觉。睡醒时是夜里了,没电,其实也没必要开灯,反正什么都不干。那会特想看看谁发过短信给我什么的,忍住了。就那么发呆到凌晨的时候,觉得好点儿了,脑子开始想起一些原来想不起来的事了。”

我:“都有什么?”

他:“都是些无聊的事,例如小时候被我爸打得多狠啊什么的。第二天晚上是最难熬的,那会脑子倒清净了,可是就是因为那样才倍觉无聊。而且吧,开始回忆出各种美食的味道 因为嘴里已经空白到崩溃了,不是饿,是馋。其实前48小时是最难熬的,因为无所事事却又平静不下来。”

我:“吃东西吗?”

他:“不想吃,因为馒头和白水没味道。这个可能你不理解:我迷糊了一会感觉在吃煮玉米喝可乐,醒了后觉得满嘴都是可乐和煮玉米的味道,真的,你别笑,都馋出幻觉来了。”

我:“那你为什么还坚持着呢?”

他:“这才不到两天啊,而且,我觉得有点东西浮现出来了。”

我:“浮现出什么来了?”

他:“听我说。就快到48小时的时候,朦胧间觉得有些事情似乎很有意思,但是后来困了,就睡了。醒了之后我发现是有什么不一样了。我体会到感觉的存在了,太真实了,不是似是而非那种。”

我:“什么感觉?”

他:“不是什么感觉,而是感觉的确存在。感觉这个东西,很奇妙,当你被各种感官所带来的信息淹没的时候,你体会不到感觉的存在,至少是不明显。感觉其实就像浮在体表一层薄薄的雾气。每当接触一个新的人物或者新的事物的时候,感觉会像触角一样去探索,然后最直接地反馈给自己信息。想起来有时候面对陌生人,很容易一开始就给对方一个标签,如果那个标签是很糟糕的评价,会直接影响到态度,而且持续很久,这就是感觉造成的印象。每当留意一个人的时候,感觉的触角会先出动 哪怕只是一个陌生的路人。你有没有过这种情况?面对陌生人微笑或者不再留意?那就是由感觉直接造成的。当然了,对方也在用感觉触角试探你,相互的。事实上自我封闭到48小时后,我就会一直玩味感觉的存在,还有惊奇加好奇。因为,感觉已经被平时的色香味等压制得太久了,我觉得毕竟这是一个庞杂到迷乱的世界,能清晰地意识到感觉的存在很不容易 或者说,很容易,只是很少有人愿意去做。”

我犹豫了一下问:“那会你醒了吗?”

他:“真的醒了,而且是醒了没睁眼的时候,所以异常的敏感,或者说,感觉带给我的信息异常明显。你小时候有没有过那种情况:该起床你还没起,但你似乎已经开始刷牙洗脸吃东西了,还出门了,然后冷不丁的清醒了 原来还没起!其实就是感觉已经先行了。”

我:“好像有过,不过我觉得是假想或者做梦,或者从心理学上分析 ”

他:“不对不对,不一样的,肯定不一样的。那种真实程度超过假想和做梦了,你要试过,就会明白的。第一年我只悟出感觉,不过那已经很好玩了。后面几年自我封闭能到一星期左右,基本没问题。”

我:“闭关一星期?”

他:“啊?闭关?哈哈,是,闭关一星期。不过,感觉之后的东西,更有趣。”说着他神秘地笑了。

我也笑着看着他。

他:“一般在 闭关 四五天之后,感觉也被淡化了,因为接触不到陌生的东西,后面的阶段,有可能会超越感觉。之所以说有可能,是我不能够确定在那之后是什么,就让我先暂时定义是精神的存在吧。感觉之后浮现出来的就是精神。当然我没意念移动了什么东西或者自己乱飘,但是隐约感受到精神的存在还是有意义的,具体是什么我很难表达清楚,说流行点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说朴素点就是有了很多原来没有的认识。而且,我说的这个认识可以包括所有,例如把记忆中的一切都翻腾出来挨个滤一遍就明白点了:看不透的事情有点透了,想不清的事情想通了,钻牛角尖的状态和谐了 大概就是这样。那种状态会很有意思,那是一种信马由缰让精神驰骋的 嗯 怎么形容呢?状态?也许吧 到底能多久我不清楚,也许十几个小时二十几个小时或者更多,时间概念已经淡薄了,这点特别的明显!”

我:“不能形容得更明白点吗?”

他:“嗯,根本说不明白,反正我大体上形容给你了。其实这次本来我计划两周的,没想到这么久 但是他们进来那会,我已经隐约觉得在精神后面还有什么了,那个更说不清了,真的是稍纵即逝。一下就觉得特神奇,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而且还有一点,可能也跟运动量小有关,处于体会自我精神状态的时候,一天就吃一点,不容易饿,真的。”

我:“精神后面那个,你隐约觉得是什么?”

他:“不知道,我在想呢 那个,不好说 给我多点时间我可能能知道。不过,的确明白好多了,所以我就觉得达摩之类的高人面壁好多年也真有可能,而且不会觉得无聊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聊?”

我:“没觉得,你说的很有意思。”

他又狡黠地笑了下:“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每次闭关我都刻意准备一个苹果作为 重新回来 的开始。”

我:“苹果?是吃吗?”

他:“嗯,不过,最后吃。那才是苹果的味道呢!”

我:“苹果?什么味道?”

他陶醉得半眯着眼睛回味:“当我决定结束的时候,就拿出预先准备好的苹果,把苹果洗干净,看着果皮上的细小颗粒觉得很陌生,愣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咬下去 我猜大多数人不知道苹果的真正味道!我告诉你吧:用牙齿割开果皮的时候,那股原本淡淡的清新味道冲破一个临界点开始逐步在嘴里扩散开,味道逐渐变得浓郁。随着慢慢地嚼碎,果汁放肆地在舌尖上溅开,绝对野蛮又狂暴地掠过干枯的味蕾 果肉中的每一个细小颗粒都在争先恐后地开裂,释放出更多更多苹果的味道。果皮果肉被切成很小的碎片在牙齿间游移,味道就跟冲击波一样传向嘴中每一个角落 苹果的清香伴随着果汁滑向喉咙深处 天呐 刚刚被冲刷过的味蕾几乎是虔诚地向大脑传递这种信息 所有的感官,经过好几天的被遗忘后,由精神、感觉统驭着,伴随着一个苹果,卷土重来!啧啧,现在想起来我都会忍不住流口水。”

看着他溢于言表的激动真的勾起我对苹果的欲望了。

我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你试过别的水果吗?”

他又咽了下口水:“还没,我每次都想:下次试试别的!可事到临头又特馋苹果给我的那种刺激感 真的,说句特没出息的话:为了苹果你也得试试,两天就成。”

我已经被他的描述感染了:“然后呢?”

他愣了一下才从对苹果的迷恋里回过神来:“然后?哦,然后是找回自己的感觉,没有因为那些天的神游而打算放弃肉体,而是坚定地统驭肉体。那是真实到让我做什么都很踏实的感觉。是统一的,是清晰的。我觉得,被放逐的精神找回来了。”

那天回家的时候,我特地买了几个苹果,我把其中一个在桌子上摆了很久。那是用来质疑我自己的:我真的知道苹果的味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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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颅骨穿孔 前篇:异能追寻者

这位是自己找上门的,好像是朋友的朋友的亲戚,反正拐好多弯找到我,类似于“我是超人表弟朋友的邻居”那种关系。

他衣着考究,干净整洁,不到40岁的样子,人看上去是那种聪明睿智的类型。感觉应该属于事业有成的人,反正不是那种在温饱线上挣扎的 我指表情神态。他找我的目的很简单 但是后来事情就复杂了。

寒暄之后,他干净利落地切入正题。

他:“你知道颅骨穿孔吧?”

我:“脑科手术?”

他:“对。”

我:“怎么了?”

他:“我想做,不过不是因为病,而是我想做。”

我:“你说的是国外那些文身爱好者那种?我劝你别做。”

他:“不是那种,是和神学以及宗教有关的。”

我脑子里依稀有点印象,好像上什么课的时候讲过一些,相关资料也看过点,但是很少,一带而过。

我:“欧洲古代的?”

他:“没错,看来你还是知道点的,好多人都不知道。”

我:“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 ”

他:“你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跟宗教有点关系。反正是在脑袋上打孔,也有整个开颅的 ”

他:“嗯,是这样。其实开颅手术几千年前就存在,各种方式的开颅,有钻孔的,有消去一块的,还有干脆整个头盖骨打开的。最初的目的因为没有任何记载,所以在考古界一直不是很理解,认为可能是为了减轻头疼或者为了一种时髦。不过,几个世纪前的欧洲倒是有这方面的记载,还很详细。”

我:“嗯,我知道就是欧洲的,听说原来西藏也有。但是你说的起源自几千年前,那个跟欧洲的有关系吗?没有明确史料记载吧?”

他:“没有,但问题关键不是要个说法。”

我笑了:“你不是真想实践吧?”

他没正面回答我:“为什么这么做你应该知道吧?”

我:“好像是说当时的宗教团体注意到人在婴儿时期,颅骨不是闭合的,有个很大的缝隙,也就是俗称的 囟(音xìn)门儿 。人胎儿期在子宫内,脑部不会发育得太大,那是为了出生时候的顺畅,以免造成难产。在出生后,一直到闭合前,大脑才是处于高速发育的状态。大约一两岁后,那个缝隙才渐渐地闭合、钙化,成为保护大脑的颅骨。成人头顶的头骨中间都会有闭合后的痕迹。”

他:“没错,是这样。在颅骨缝隙闭合后,脑腔成了封闭状态,脑体积不再增大,因为有了颅压,血液不会再像原来那样大量地流向脑部了。一些宗教组织注意到了这个后,设想能不能人为地在颅骨开孔,减少颅压,让血液还像原来婴儿时期那样大量流向脑部,企图造成人为的大脑二次生长,结果就有了这个手术。”

我:“原来是这样啊 ”

他:“嗯,Trepanation,也就是颅骨穿孔。”

我:“你信那个?”

他:“为什么不信?”

我有点诧异:“我记得成人大脑的皮质层和脑膜不允许大脑再增大了吧?而且颅腔也就那么大了 ”

他笑得很自信:“没错,成人骨质已经钙化了,颅腔就那么大了,即便穿孔后脑容积也没可能再增加。但是颅压减轻了,大脑还是比原先得到了更多血液、更多的养分。”

我觉得他说的没错,但是不认同:“那对智力提升有直接影响吗?这个目前科学依据不足吧?”

他:“目前所知的记载,都是科学界和医学界无法解释的。”

我:“你 看过?”

他:“对。”

我:“你最近接触什么邪教人士了?全国人民都知道那个功是扯淡的。”我半开玩笑。

他爆发出一阵大笑:“跟邪教无关的,我自己研究这个有4年了。你可真幽默。”

我认真地告诉他:“那个很危险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原来欧洲很多人手术后都感染最后死了。而且颅腔内的脑脊液是为了保护大脑的,你轻易地开颅后也许会感染,或者大脑受损,那个真的很危险。”

他也认真地看着我:“现代医学是过去那种粗暴手术比不了的,而且我也不打算弄很大,只要在颅骨上开个孔就成,很小,大约手指的直径,然后再用外面的皮肤覆盖缝好。我只想要减掉颅压。”

我:“之后呢?你想得到什么?说句实话我觉得你已经很聪明了,真的。”

他又是一种极具穿透力的大笑:“你真的很幽默,我要的不是那个。”

我:“那你要什么?”

他:“我手头的相当一部分资料记载了这么个情况:做过Trepanation的人,有大约三分之一,也就是30%多的人在手术后不久有了异能。”

我疑惑地看着他:“你是指 ”

他:“有些人能见到鬼魂、亡灵,有些人能预知未来,有些人受到了某种感召,有些人得到了类似凭空取物之类的能力,还有人获得了非凡的智慧,甚至还有可以飞行的记载。”他一直镇定的眼里流露出兴奋。

我:“这事不靠谱,欧洲那些记载很多是为了宗教统治瞎编的,什么吸血鬼和人类还打过几年仗之类,我不信。”

他无视我的质疑:“你认识的人有人试过吗?”

我:“没,没那么疯的。”

他微笑着看着我:“就要有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他,说又说不过他,他既然已经研究了好几年,那么这方面肯定知道的比我多。而且我也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反驳,我只是处于反复强调却没办法解释的一种状态。说实话,很无奈。

我:“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他:“我不知道我做了Trepanation后会有什么反应。如果有了,我邀请你能参与进来研究下。不止你一个,脑科医生、神经科医生、欧洲历史学家甚至民俗学家我都谈过了,都会是我的后援,一旦我手术后有了异能,你们都可以更深地参与进来,当我是试验品都成。同时,我还付你们钱。”

说实话我觉得他是该好好看看病了,真的。

我:“我可能到时候帮不了你,你最好别做,你如果是那三分之二呢?那不白穿孔了?”

他:“那就当我是为了科学献身吧?”说完又是一阵笑。

我尽力劝了,他坚持要做,我也没办法,看来他打定主意了。

过了几天我也找了一些相关资料来看,汉化的很少,大都是外文资料。我拿了一部分找人翻译后看了,觉得没谱,都不是正统宗教搞的。了解了一下情况得知,他不是那种生活痛苦、对社会严重不满、老婆跟人跑了、上班被同事挤兑的人,我不明白一个人好好的为什么这么折腾自己。我觉得他可能是闲的。

大约一个月后,他发了一条短信给我:下午动手术,祝我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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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颅骨穿孔 后篇:如影随形

在那位异能追寻者做了颅骨穿孔手术后约三周吧,我接到了他的电话,说要立刻见我。我听出他的语气急切,所以没拒绝。说实话我也很想知道他手术后怎么样了。

不过,当我见到他的时候,我知道,他被吓坏了。

我是看着他进来的。

他刚进院里,我就觉得不对劲,他那种镇定自若的气质荡然无存,头发也跟草似的乱成一团,神色慌张。如果非得说气质的话 逃犯气质。而且,他的眼神是病态的焦虑。

我推开门让他进房间:“你好,怎么急急忙忙的?被邪教组织盯上了?”我打趣他。

他不安地四下看着,眼里满是恐惧。

我不再开玩笑,都坐下后直接掏出录音笔打开。

我:“你 还好吧?”

他:“我不好,出问题了。”

看着他掏出烟的急切,我知道制止不了,于是起身开了窗。

他:“我做手术了。”顺着他用手掀起的头发,能看到在他额头有一个弧形切口,好像刚拆线不久的样子。在那个弧形创口内侧,一块大约成人拇指直径的皮肤有点向里凹陷,不是很明显。

他:“开始没什么,有点疼,吃了几天消炎药怕感染,之后我希望有奇迹发生,最初一周什么事都没有,但是后来出怪事了,我找了民俗学家,他弄了一些符给我挂在床头,可不管用。我吓坏了,所以找你来了。”

我:“你找过神经医生和脑科医生了没?”

他:“如果别人看不见,就不会相信,所以我最初找的是你们俩。”他应该是指我和那个民俗学者。

我:“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看见了什么?”

他:“不是奇怪,是恐怖。”

我等着他说。

他狠吸了一口烟:“我能看见鬼。”

我:“ 在哪儿?”

他:“光照不到的地方就有。”

他现在混乱的思维和语言让我很痛苦:“你能完整地说是怎么回事吗?”

他花了好一会定了定神:“大约一周前,我半夜莫名其妙就醒了,觉得屋里除了我还有别的。最开始没睁开眼睛,后来我听见声音了,就彻底醒了。”

我:“什么样的声音?”

他:“撕扯什么东西的声音。”他又点上一根烟,顺便说一句,整个过程他几乎就没停地在抽烟。

他:“那会儿我一点都不迷糊,我清楚地看到有东西在我的床边,似乎用手拉扯着什么,我吓坏了,大喊了一声开了灯。结果那个东西就跟雾似的,变淡了,直到消失。”

我:“你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了吗?”

他眼里带着极度的恐惧:“是个细瘦的人形,好像在撕扯自己的内脏,还是很用力的 五官我没看清,太恐怖了,我不行了 ”

我觉得他马上就要崩溃了,赶紧起身接了杯水给他,他一饮而尽,我又接了一杯递给他,他木讷的拿在手里,眼神是呆滞的。

我:“每天都是这样吗?”

他显然没理会我:“第二天我就去找民俗学者了,他说是什么煞,然后给了我一些纸符,说挂在床头就没事。我没敢睡,坐在沙发上等着。后来困得不行了,闭了会眼,等我睁眼的时候,那个东西又来了,就蹲在门口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点一点地用力从自己肚子里往外扯东西 我手拿着剩下的符,壮着胆子对它喊,它抬头对着我笑了下,我看见一排很小的尖牙 ”

我:“是人长相吗?”

他:“不知道,我看不清。”

我:“你搬出去住吧,暂时先别住家里了。”

他绝望地看着我:“没用,这些天我试了,酒店,朋友家,车里,都没用,别人也看不见!明明就在那里都看不见!而且,不用到夜里,白天很黑的地方它也会在,它到处跟着我。只要黑一点儿的环境,它就出来了,慢慢的,不停地往外掏自己内脏,我真的受不了那个掏出来撕裂的声音了 ”

我:“ 嗯 你有没有尝试着沟通或者接触它 ”这话我自己说了都觉得离谱。

他:“他是透明的,我扔过去的东西都穿透了 ”

我看到他脸上的冷汗流得像水一样。

我:“但是那个东西不是没伤害你吗?”

他:“它的内脏快掏完了,最近晚上拉扯出来的东西已经很少了,我能看到它的手会在肚子里找很久,还发出指甲挠骨头的声音,咔嚓咔嚓的 等找不到的时候,就抬头死死地盯着我 ”

他的衣领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人也很虚弱的状态,似乎在挣扎着坐稳:“我不行了 ”说着他撒手松了水杯,人也跟着顺着椅子瘫下去了。我赶紧绕过去扶着他。其实被吓坏的是我,当时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千万不要死在我的办公室。可能是我这人比较自私吧,或者胆小,但是当时就是那么想的。

几个小时后他躺在病床上昏睡着,我问我的朋友,也是我送到那家医院的医生:“他是虚脱吧?”

医生:“嗯,低血糖,也睡眠不足 你说的那个颅骨穿孔的就是他?”

我:“嗯,是。”

医生:“你当时怎么不找人收了治疗啊?”

我:“他那会比你还正常呢,怎么收?”

医生:“ 要不观察吧,不过床位明天中午前必须腾出来。”

我:“嗯,没问题,我再想办法。”

当天傍晚,介绍他找我的朋友来了,朋友的朋友也来了。我问出了他的家人电话。当晚是他亲属陪着他的,三个,人少了他闹腾。

晚上到家我打电话给了另一个专干骨科的朋友,大致说了情况后问能不能把患者颅骨那个洞堵上。他说最好先问问做穿孔手术那人,这样保险。如果是钻的话可能好堵一点儿,如果是一片片削的就麻烦点,但是能堵上。

第二天我又去了医院,听说患者折腾了一夜,除了哭就是哆嗦。

我费了半天劲总算要来了给他做颅骨穿孔手术医生的电话。

然后我跑到外面去打电话 因为我很想痛骂那人一顿,为了钱什么都敢干!

不过我没能骂成,因为给他做手术的医生在电话那头很明确,并且坚定地告诉我:“我是被他缠得不行了才做手术的,但是出于安全考虑,我并没给他颅骨穿孔,只是做了个表皮创面后,削薄了一小片头骨而已,穿什么孔啊,你以为我不怕出事啊 ”挂了电话后,我明白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的穿孔手术发生,患者属于彻底的自我暗示。我决定,帮患者换一家对症的医院,例如心理咨询机构或者精神病院。

我在往回走的时候,想起了一个故事:一个姓叶的古人,很喜欢龙

也就是与此同时,那个曾经困扰我很久的问题,又再次袭来:到底什么才是真实?

【特别声明】

本书第十二、第十三篇提到的颅骨穿孔(Trepanation)的手术说明、手术动机及获得“异能”统计数据,均源自欧洲历史文献记录。但值得一提的是:所有一手资料全部出自非官方记载(由民间记载,并且有严重的极端宗教成分)。有兴趣、并且有能力翻译的朋友不妨自己找来确认(笔者在这里就不做书目推荐了)。特别强调的是:笔者并不认同这种手术及手术后获得的所谓“能力”,请读者不要轻信这种手术以及所带来的“能力”。如果有人因看完本文执意尝试颅骨穿孔(Trepanation),那么一切后果均与笔者无关。特此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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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主要的信条上保持一致,在次要的信条里用爱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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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角度问题

她:“问题在于我们成年后都想复杂了。”

我:“很正常啊。”

她:“不,这个说起来是悖论。你看,成年人用自己的态度去教育孩子,但是教育孩子什么呢?长大之后的事情对吧?那么孩子能不能接受?或者成人表达的时候能不能说明白?万一表达错了呢?万一理解错了呢?那么接受知识的孩子会被影响一生啊。可是,问题又回来了:到底什么是正确的?”

我:“现在有这么多搞儿童教育的 ”

她:“等一下啊,说个我自己的观点。”

我:“嗯。”

她:“绝大多数从事儿童教育的人,并不懂孩子。需要举例吗?”

我:“很需要。”

她:“好,我们就举例:我看过一些给孩子看的文章,例如说早上出门吧,会用孩子的口气去说:天空很蓝,朝阳很美,树木青翠,空气新鲜,诸如此类,对不对?”

我:“是这样,这是表示孩子的纯洁。”

她微笑:“那我来告诉你我知道的吧。就早上出门看到什么的问题,我问过不下100个孩子。你知道孩子都在看什么吗?”

我:“不是刚才那些吗?”

她:“绝对不是。他们的身高没我们高,也就没兴趣看那么多、那么远、那么宏观。他们比我们更靠近地面,地面才是最吸引他们的。他们会看虫子;会注意走路踢起来的石头;会留意积水的倒影;会看到埋在土里一半的硬币;会认真地研究什么时候踩下去才会发出踩雪特有的咯吱声;他们会观察脚下方砖的花纹 他们注意的太多了,但是没几个仰头看天、看朝阳、说空气新鲜的。”

我:“你的意思是说很多儿童读物其实是成年人的角度?”

她:“是这样,我们看这种文字,会觉得很新鲜,而孩子看着会觉得很无聊。孩子很聪明,但是他们不大会表达,他们只能直接反应为:没兴趣。”

我:“你从什么时候起留意孩子的态度的?”

她:“4年前吧,大概是。那是跟我哥和嫂子去逛商场,小外甥一直在闹,就是不愿意在商场。开始我觉得他是想干别的,后来发现不是。就在我蹲下去给他系鞋带的时候,我环视了四周才发现,在孩子眼里,商场一点都不好玩。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腿,鞋子,裤子,很没意思。”

我:“所以 ”

她:“所以我才明白,我已经忘了小时候的那些看法了。”

我:“所以你就选择了现在这种生活方式。”

她点了点头。

她的家布置得像个孩子的房间,到处都是色彩鲜艳的装饰,所有的家具都是圆边圆角的,天花板上有荧光点,如果关了灯会显现出银河 这个她给我演示过了。连给我喝水的杯子都印着卡通人物形象。最有意思的是她的电脑桌,在一个小帐篷里,而帐篷外面装饰的像个草坡,上面还有野生动物。

她:“其实我们很多习以为常的东西,本身就有点问题的,但是没人发现。”

我:“还得举例。”

她笑了下:“你留意过超市那种牛肉干或者防腐包装的香肠吗?还有外面卖的那种很辣的鸭脖子什么的。”

我:“见过,那个怎么不正常了?”

她:“有一次我在超市买东西,一个小男孩站在货架前很惊恐地看着牛肉干。我觉得他表情很好玩,上去问是不是馋了?那个孩子说:牛很勇敢。我好奇,问他怎么知道牛很勇敢?他指着货架上的大包装牛肉干说:你看啊,那个牛举着自己的肉告诉大家这个好吃。我当时就忍不住笑了,还真的是那样。然后我留意了很多肉食包装,发现都是这样的 一只或几只鸭子举着一个鸭脖子伸出大拇指;一头猪憨厚地托着一大块肉排赞美;一头牛美滋滋地介绍着牛肉多么诱人;几条鱼欢天喜地地捧着装盘的鱼罐头 太多了。”

我挠了挠头:“可是都这样吧?难道让大灰狼举着肉肠宣传?”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其实我只是举个例子,这些包装就这样好了。当我们习惯了,就习惯了,但是孩子不这么看,他们会发现问题,他们会觉得不正常,他们会质疑这些,他们会有新的想法。但是,我们不会,只是因为:习惯了。”

我:“你的职业是插画师,你可以用那样的态度对待,但是别人都要谋生,都要生活,不可能都是那种状态的。”

她:“不,你错了,我工作的时候就是工作,从态度到方式,都是工作的状态,因为我是在谋生。这也就是工作只会交给成人的原因。可是一旦放下工作,我会是个孩子,因为我喜欢这个新鲜的世界,而不是习惯的世界。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喜好,而不是必须跟别人一样的态度。”

我:“嗯 有道理,这点我认同。”

她:“所以,我这么生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至于我是不是要对所有人说这些,这是我的权利,假设我不愿意说,那么我就不说,别人怎么看我,不是我的问题,是他们的问题。就像那个朋友,觉得我很怪,不正常,所以找你来跟我接触,对吧?我觉得她不正常,而不是我。”

我:“很高兴你能告诉我这些。”

她:“不,你应该高兴你自己也是那种喜欢新鲜世界的态度,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不会告诉你的。我告诉你了你也不懂,或者会歪曲我的想法,对吗?就像这些我没兴趣告诉我的朋友一样。她很好,她很关心我,可是她不理解我的态度,所以我也就不会说给她这些。”

我:“嗯 那么我该告诉她你的这些事情吗?”

她:“这个在你,你做决定。”

我:“嗯,我到时候会决定的。”

她:“好。”

我:“那你这么做会不会很累?”

她:“累?谈不上吧。这是我喜欢的事情,所以不觉得累。人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时候,会很投入、很疯狂,而且会自己找问题、想办法。”

我:“这个我承认。”

她:“生存和兴趣永远是最好的动力。当然了,现在大家都在追求物质生活,把那个作为动力,也没什么不可以。很多人,用很多不同的方式,去做很多不同的事情。比方说你想有大房子、有好车、有漂亮老婆,那么你拼命挣钱。另一个人想过野人的生活、不想跟钱挂钩、希望活得像条狼;还有人一门心思变着花样环球旅行,挣点钱就跑出去玩 那么你站在你的角度说: 你们都是傻子,都有病。不为钱折腾个屁! 而他们也会笑话你为钱疯了,或者根本无视你。其实这是什么?就是价值观的问题,说白了是角度问题。再说一个:你认为帝王追求长生不老是为了什么呢?其实因为他已经是帝王了啊,还能追求什么?天下已经是自己的了,过去外星生物领域还没展开,想不到去征服,而对于自然的唯物认知比现在更少。而想站在更高的角度,所以只有 ”

我:“只有求仙问道,炼丹吃药。”

她:“就是这样的。对了还有,你发现没?孩子对于自然的敬畏超过成人。”

我:“你思维真是乱跳啊 那是孩子物质认知不够的问题吧?”

她:“我没乱跳,越过了一段话题,不过我会说回来的。刚刚说的不是认知的问题,是孩子有时候能一眼看透本质。”

我:“哎,这个就有点离谱了,孩子的经验和阅历不足啊。”

她:“正是因为这些不足,孩子的本能更强烈些。很多孩子会和喜欢小孩的人亲近,而疏远不喜欢小孩的人,但是之前不需要交流和试探,为什么?虽然没有过交流,但是孩子总能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直接反馈给自己,形成本能,而且还是在大脑无意识的情况下。”

我:“嗯,好像是有这样的情况。”

她:“再说回来,我们看待事情的时候,经常用客观认知去理解,都说:就是那样的!其实很多客观认知只是一个假定罢了,很多事情没有解释清楚到底为什么。”

我:“还是举例吧。”

她笑了:“就说树木吧,孩子认为树木有思想,只是站在那里不动不说话罢了。我们会说那不可能,如果树会说话,我怎么从来没听到过?”

我:“懂你的意思了。交流就非得说话?就算树说话就非让人听得见,听得懂?是吧?”

她大笑:“对,就是这样的。而且真的有成人去研究的话,一定有很多人会表示:是不是有病?吃饱了撑的吧?知道树能说话了,有用吗?能赚钱吗?”

我:“嗯,用一个价值去衡量所有的事情。”

她:“没错!不过我有时候想,没准树扎根很深,真的知道什么地方埋着宝藏或者值钱的东西呢?那是不是有了一个成功的例子后,大家都疯了似的去研究树到底说什么了。因为有最直接的经济成果啊。”

我:“嗯,还真是!我突然很想往这方面发展了。”

她还在笑:“你很有经济眼光嘛,哈哈。好了,再说回来吧。”

我:“不,我觉得上一个话题很重要!”

她笑得前仰后合:“别闹,说回来。你看,我们需要这么多可能性才去想了解树到底会不会交流,而孩子不是,他们就很直接、很干脆地认为:树是会说话、会思想的!”

我:“是这样,成人会需要证据什么的。”

她:“对,再来说证据。证据是个很好玩的事情。比方说吧,在1000年前,你说地球是绕着太阳转的,太阳系是银河系很小的一个星系。别人说:好,你证明给我看,我就相信。你怎么办?”

我:

她:“而现在,你要是让别人证明给你看,别人会懒得理你。但是有趣的是:那个懒得理你的人,真的就见过太阳系在银河系中的位置?真的就能解释清地球围着太阳转吗?肯定解释不清,但是他上学的时候笼统地学过,虽然那堂课他睡着了,但是大家都那么认为,他自然也这样认为。”

我:“但是用数学公式和一些计算 ”

她:“那需要很多很多基础知识对吧?大多数人,做不到。只是那么笼统的地知道罢了。”

我:“嗯,有道理。记得原来我看过一本小说,说一个人回到了过去,怎么怎么大显神威一类的,其实那不可能。就算真的回到过去了,也什么都做不了,只是个普通人罢了,或者是个普通的疯子罢了。”

她:“嗯呢!就是这么回事。其实是我们群体性的站在现代的角度,很多东西已经成为了认定的现实,不需要探索或者被忽视掉了,不能引起我们的注意。但是孩子不知道那些,他们会好奇,什么都会刨根问底。你告诉孩子说光合作用,孩子会要求你解释得更详细,然后你会发现,最根本的成因或者最初怎么出现的,你并不知道。而且,很多专业的科学家也不知道成因,他们只能笼统地告诉你:进化来的,具体的还需要考古证据 看懂没?话题又转回来了。”

我:“好像是这样 ”

她:“就是这样的,所以宗教的存在,我认为还是很有必要的,把许多事情简化了。为什么会有人类呢?上帝造的。怎么造的呢?你管它呢,上帝无所不能,想造就造。”

我笑:“有意思。”

她:“其实可以这么说,宗教总能解释最古怪、最离奇、最莫名其妙的事情。你研究宗教会发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宗教来解释。神是万能的,最天方夜谭的事情也可以说出来,以后如果对上号了,就说是神的预见罢了;对不上也没关系,说明还没发展到那种程度,一代一代地传,死无对证,永远都是神最伟大。”

我:“原来是这样!”

她:“就是的啊,我觉得一些宗教还好,至少让人向善。邪教就很坏了,反正傻子多的是,教主们都是一个思路:都信啊,都信!信了大家一起升仙。升仙前,金钱你要它干吗?给我,我甘愿垫底。”

我:“我觉得你没病,很有意思,而且思维很活跃。”

她:“还是角度问题,我们如果不聊这一下午,你怎么想还难说呢。我们聊过了,你理解了我的角度,也就接受了我的行为。就这么简单。”

我:“我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如果,你真的疯了,我又被你带疯了,那怎么办?”

我们都愣了一下,然后同时爆发出大笑。

那天走的时候,我觉得很充实、很痛快、很开心。真的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认为她精神有问题。或者认为她不正常的人其实才是不正常的?

这种事情,细想很有意思。嗯,是的,角度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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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永远,永远

在一次前期调查的时候,我习惯性地找到患者家属想了解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家属没说完我就知道了,这是最头疼的类型。因为就目前的医疗水平来说,那种情况基本算是没办法解决,只能看运气,很悲哀。

跟她闲聊了一阵,我觉得老太太脑子挺清醒,精神也还好,不过有时候说话会语无伦次。

我:“阿姨最近气色好多了。”

她笑了:“人都这岁数了,也不好看了,气色再不好那不成老巫婆了?哈哈。”

我:“叔叔去年的病 好些没?”

她:“好多了,在医院那阵把我给急的。我岁数大了身体不行了,也经不起折腾,但又放不下。不过好在没事了,他恢复多了,但是经常气短,现在在屋里歇着呢。”

我往空荡荡的那屋瞟了一眼:“没事,文涛(患者长子)忙,就是让我来替他看看您,顺便把东西送过来。”

她:“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事情多,现在压力那么大。他们几个最近回来特别勤,估计是不放心我们老两口,其实都好着呢,你们忙你们的,抽空来玩我们就挺高兴的。”

我:“阿姨,我问您件事:您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您在做什么吗?”

老太太自己嘀咕着,皱着眉仔细地想。

她狐疑地看着我:“去年?这个时候?应该是接你叔叔出院了 但是后面的事儿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

我:“去年什么时候出院的?”

她:“5月初啊 ”

5月初就是家属说他们父亲去世的时候。

家属前几天的描述:“我爸去年去世的,我们都很难过,最难过的是我妈。好几次差点也哭过去了 这一年来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都经常带着老婆孩子回去陪她,可老太太一直就没怎么缓过来,老是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前几天我又回去了,开门的时候我觉得我妈气色特好,我还挺高兴,但是进门后我们都吓坏了。我爸遗像给撤了,他用的茶杯还摆着,我妈还叫我陪我爸聊天,她做饭,我们看遍了,家里就我妈一人,我们怎么说她都跟听不见似的 吃饭的时候,桌上始终摆着一副多余的碗筷,我妈还不停地往里面夹菜,对着那个空着的座位说话 后来我问了好多人,都说我爸的魂回来缠着我妈,我们不信,老两口感情一直很好,当年一起留的学,一起回的国,后来又一起挨批斗 虽说日常吵架拌嘴也有,但是绝对没大矛盾,都那么多年了 我怀疑我妈是接受不了现实,精神上有点儿 ”。

于是,在家属委托下,我去了患者家。

我:“对啊,去年的现在,6月份,您想不起来在做什么了?”

她想了一会儿后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对了!我想起来了,去年是我们结婚40周年。那阵我们忙着说找老同事办个小聚会,结果他身体还是太虚了,没办。”

我:“那您打电话给老同事们取消聚会了吗?”

她:“我哪儿顾得上啊,就照顾他了,所以我让大儿子打的。我说我想不起来了呢!这一年我就照顾他了,每天都是这件事,想不起来了,我就说我记性怎么突然差了 ”

我沉重地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家里的摆设等都是两个人用的生活器具:杯子、拖鞋、老花镜

她宽慰地看着我:“我没事,这些年我身体很好,现在照顾他也算还人情了。当年在国外留学,我水土不服,都是他伺候我,我还特感动呢,没想到他到这时候要债来了。哈哈哈。”

聊了好一阵,她很自然地认为丈夫还活着,我尝试说明,但既没有好的时机,也没忍心开口。后来老太太说今年的41周年结婚纪念日,不打算请人了,自己家人过。

我:“阿姨,最近夜里您睡得好吗?”

她:“还行啊,最近都挺好的,一觉到天亮。平时我神经衰弱,有点动静就醒了。”

我:“叔叔呢?”

她:“他还那样,打雷都不醒的主儿,睡到天亮 最近也不半夜起来看书,倒是不会吵我了 他的一些书 这些天我找不到了,忘在医院了?医院 ”

我:“叔叔跟您说话吗?”

她:“说啊,慢条斯理的,一句话的工夫都够我烧开一壶水了,哈哈哈对了,我去给他续上水啊,你等一下。”

我:“嗯 我能看看吗?”

她站起身:“好啊,来,他习惯在卧室的大椅子那儿。”

我跟着她进去了,她所说的那把大椅子上空荡荡的,椅子靠背上放了一件外套,一本书。她对着空椅子介绍我,然后看着椅子开始说一些生活琐事,场面很诡异,于是我慢慢地退了出去。

这种老式的两居室就两间房子加一个很小的门厅,我只能回另个房间。我留意到老太太刚才坐过的椅子旁放了厚厚的一叠卡片,随手拿起来翻了翻,看样子都是老两口这些年互赠的,生日、新年、春节、结婚纪念日,等等。就在我准备放回去的时候,我看到最上面那张,落款日期是去年写的。卡片上的字迹娟秀、清丽,看来是患者的。看过后,我把那张卡片私自收了起来。

当老太太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我改主意了,闲聊了几句后起身告辞。

几天后,患者主治医师约了患者家属,尽可能把他们都找到一起。而我客观地说了所有情况和我的判断后,告诉他们我的想法:是否入院治疗的问题,我希望他们再考虑,我个人推荐以休养为主。然后把那张卡片还给了他们。几个人传看后,都沉默了,只是点了点头。

当晚在家,我找出笔记本,又看了一遍我从卡片上抄下的那段文字。

自从我沉迷在逻辑分析与理性辨析后,从未觉得情感竟然是如此的重要。

我觉得情感很渺小,既不辉煌,也不壮烈,只是一个小小的片段,但是却让我动容。我也知道这篇看起来很枯燥,很平淡,没有玄妙的世界和异彩纷呈的思想。但是我依旧偏执地尝试着用我拙劣的文字以及匮乏的词藻,任性地写下这一篇,谨以此来纪念那位老人真挚的情感,并以卡片上的那段文字,作为这一篇的结尾。

指间的戒指不再闪亮

婚纱在衣柜早就尘封

我们的容颜都已慢慢地苍老

但那份心情,却依旧没有改变

感谢你带给我的每一天

正是因为你

我才有勇气说

“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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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生化奴隶

这是一个比较典型的病例。

他每天洗N次手,如果没人拦着他会洗N次澡,而且必须用各种杀菌的东西洗,不计代价的洗,就是说:对人有没有害不重要,先拿来用再说。跟他接触的时候绝对不可以咳嗽、打喷嚏,否则他会跳开 不是夸张,是真的跳开,然后逃走。这点让我很头疼。最初以为是严重的洁癖、强迫症,后来才知道,比那个复杂。

我:“你手已经严重脱皮了,不疼吗?”

他低头看了看:“有点。”

我:“那还拼命洗?你觉得很脏吗?”

他:“不是脏的问题。”

他看人的表情永远是严肃凝重,就没变过。

我:“那你想洗掉什么?”

他:“细菌。”

我:“你也看不到,而且不可能彻底洗掉的。”

他:“看不到才拼命洗的。”

我:“你知道自己是在拼命洗?”

他:“嗯。”

话题似乎僵住了,他只是很被动地回答,不想主动说明。我决定换个方式。

我:“你觉得我需要洗吗?”

他:“ 你想洗的话,就洗。”

我:“嗯 不过,怎么洗呢?”

他皱眉更严重了:“洗手洗澡你不会?如果你不能自理的话,楼下有护理病区。”

我:“呃 我的意思是:我希望像你那样洗掉细菌。”

他依旧严肃地看着我:“洗不干净的,从出生到死,不可能洗干净的。”

我:“但是你 ”

他:“我跟你的目的不一样。”

这是他到目前为止惟一一次主动发言,为的是打断我。我觉得他很清醒,于是决定问得更直接些。

我:“你洗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洗掉细菌。”

完,又回来了,这让我很郁闷,就在我觉得这次算是失败的时候,他居然主动开口了。

他:“你看电影吗?”

我:“看。你喜欢看电影?”

他:“你看过《黑客帝国》吗?”

我:“《Matrix》?看过,挺有意思的。”

他:“其实我们就是奴隶。”

我:“你是想说,那个电影是真的?”

他:“那个电影是科幻,假的。但是我们真的是奴隶。”

我:“我们是什么的奴隶?”

他:“细菌。”

我:“你能说得明白些吗?我没理解。人怎么是细菌的奴隶了?”

他神经质地四下张望了下(说一句,我们这屋没人,门关着),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的,是真相。你听了会很震惊,但是,你没办法摆脱,就像我一样。虽然电影里都是皆大欢喜,但是,现实是残酷的。人类的命运就是这样的。”

我:“有这么悲哀吗?”

他:“你知道地球有多少年了吗?”

我:“你指形成?嗯 好像是46亿年。”

他:“嗯,那你知道地球有多细胞生物多少年了吗?”

我努力在大脑中搜寻着可怜的古纪名词:“嗯 我记得那个年代,是寒武纪吧?但是多少年前忘了 ”

他:“5亿年前,最多不到10亿年。之前一切都是空白,没人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哦 真可惜 ”

他:“你知道人类出现多少年了吗?”

我:“这个知道,类人时代就是人猿时代,大约十几万年前。”

他对着我微微前倾了下身体:“明白了?”

我:“ 不明白。”

他:“人类进化才花了这么点时间,寒武纪到地球形成,30多亿年就什么都没有?空白的?”

我:“你是说 ”

他:“不是我说,而是事实!就算地球形成的前期那几亿年是气体和不稳定的环境,我们往多里说,10亿年,可以了吧?那么剩下的20多亿年,就什么都没有?一定有的,就是细菌。”

我:“你是说细菌 进化成人 细菌人了?”

他:“你太狭义了,人只是一个词,一个自我标志。你想想看,细菌怎么就不能进化了?非得多细胞才算进化了?细菌的存活能力比人强多了吧?细菌的繁衍方式是自我复制,比人简单多了吧?进化进化,多细胞生物其实是退化!变脆弱了,变复杂了,变挑剔环境了,这也能算进化?”

我:“但是有自我意识了啊。”

他:“你怎么知道细菌没自我意识!脑细胞有自我意识怎么来的?目前解释就是聚在一起释放电信号化学信号。如果这就是产生意识的根本,那细菌也能做到。细菌的数量远远高于脑细胞吧?很多细菌在一起,到达一定的量值,就会产生质变。生物进化最需要的不是环境,而是时间。恶劣的环境是相对来说的,对细菌来说不算什么,30亿年的时间,足够细菌进化了!”

我:“细菌的文明 ”

他:“细菌的文明和我们肯定是不一样的,我们所认为的物质对它们来说是没有意义的。我们看不到、摸不到细菌,但是他们却在我们身边有着自己的文明,超出我们理解范围的文明。如果你看过生物进化的书,你一定知道寒武纪是个生物爆炸的时期,那时候生物的进化可以说是超光速,很多科学家都搞不明白到底怎么就突然出现多细胞生物了。然后飞速地进化出了各种更复杂的动物,三叶虫、原始海洋植物、无脊椎动物、藻类。真的有生物进化爆炸吗?我说了,进化最重要的是时间,那种生物爆炸是巧合。比方说你走在街上,风吹过来一张纸,是彩票,恰好飘在你手里了,你抓住了,而且第二天你看电视发现,那张是中了大奖的彩票,幸运吗?而且这种事情,假设每天都会在你身上发生一次,够幸运了吧?但是如果跟寒武纪进化爆炸比起来,那只算吃饭睡觉,不算巧合,太平常了。”

我努力去理解他所说的:“那生物是怎么来的?”

他:“细菌制造的。多细胞生物必须和细菌共生才能活,你体内如果没细菌帮你分解食物,你连一个鸡蛋也消化不了。人没有细菌,就活不下去。别说人了,现在世上哪种生物不是这样?为什么?”

我:“好像那叫生物共生吧?”

他:“共生?不对,细菌为什么制造多细胞动物出来呢?因为我们是细菌文明的生物工厂,我们可以产生必要的养分,例如糖分,供养细菌。”

我:“但是人类可以杀死细菌啊?”

他:“对,没错,但是你杀死的是细菌的个体,你没办法杀死所有细菌。而且,细菌的繁殖是自我复制,对吧?你杀了细菌的复制体有什么用?细菌还是无处不在。如果真的有一天细菌们觉得我们威胁到它们的生存了,大不了杀了我们。细菌的战争,人类甚至看不见。武器有什么用?你都不知道自己被入侵了。恐龙统治了地球2亿年,也许早就有了自己的 恐龙文明 ,但是突然之间就灭亡了,很可能就是细菌们认为恐龙文明威胁到了自己,从而把之毁灭的。对细菌来说,毁灭一个文明,再建立一个新的文明太简单了,反正都是被细菌奴役。”

我:“你是说细菌奴役我们吗?”

他:“细菌任由我们发展着,我们文明与否它们根本不关心,如果发现我们威胁到了细菌的文明,那就干掉我们好了,易如反掌。而且,只是针对人类大举入侵,别的生物还是存在。也许以后还会有猫文明或者蟑螂文明,对细菌来说无所谓,一切周而复始。”

看着他一口气说完后严肃忧郁地看着我,我想反驳,但是似乎说不明白。

他小心地问我:“我想去洗个手。”

我呆呆地坐着。我知道他所说的那些都是建立在一个假定的基础上,但是又依托着部分现实。所以这种理论会让人抓耳挠腮很头疼。

几天以后,我在听那段录音的时候,我还是想明白了。问题不在于他想得太多了,或是其他人想得太少了。而是对我们来说,未知太多了。如果非得用奴役这个词的话,那我们都是被未知所奴役着,直到我们终于看清、看透了所有事物的那一天。

只是,不知道那一天到底还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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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主要的信条上保持一致,在次要的信条里用爱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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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真正的世界

她:“这也是我不久前才想通的。你知道为什么有些时候,面对一些很明显的事物却难以分析,不敢下定义吗?其实是思维影响了人的判断,所处思维状态导致了人看不清本质,干扰人判断的能力。”

我:“但是这跟你所做的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这个患者身边的很多人形容她被“附体”了。男友为此弃她而去,家人觉得她不可救药,朋友都开始远离她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几年前她开始模仿别人。

最初她身边的人还觉得好玩,后来觉得很可怕,因为她几乎模仿得惟妙惟肖,除了生理特征外,眼神、动作、语气、习惯、行为、举止,没有一点不像的。借用她前男友的描述:“那一阵她总是模仿老年人,不是做给别人看,是时刻都在模仿,我甚至觉得是跟爸生活在一起。而且,最可怕的是,她看我的眼神 那不是她。我觉得她被附体了。我自以为胆子不小,但分手都是我趁她不在家,然后逃跑似的搬出了。搬出去后才打电话告诉她的,我觉得她接电话的声音,是个老头 。”

但我所感兴趣的不是灵异内容,而是另一个问题:那些所谓“附她体”的,都是活人。

她:“有直接关系,我刚才说了,人怎么可能没有思维?”

我再次强调:“你看,是这样,我并没有接触你很久,也不是很了解情况。当然了,我从别人那里知道一些,但亲身接触,到目前为止,一个多小时。所以 ”

她:“所以,你希望我说明白点?”

我:“对,这也对你有好处。”

她笑了:“对我?什么好处?”

我:“如果你都不让我把事情弄明白了,你后面会面对一系列的测评和检查,耽误时间不说,对心理上 ”

她:“我明白了,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是个问题。不过,我尽可能从开始给你讲,如果你还不明白,我也没办法,但是我会尽力。”

我:“好,谢谢你。”

她是那种言辞很犀利的女人。

她:“嗯 从哪儿算开始呢?这样吧,我刚才的话你先放一边不想,我问你件事:你想没想过你看到的世界也许本身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的话让我一惊,这个问题是长久以来一直困扰我的。

她:“说个简单的吧。你知道人类眼球的结构是球形的,对吧,球形晶体。根据透镜原理,景物投射给视网膜的是上下颠倒的图像,但是大脑自行处理了这个问题,左脑控制右手,右脑控制左手。这样问题就解决了,但本质上,我们眼中的世界是颠倒的。”

我:“嗯,是这样。”

她:“我是从这里出发想了很多,这是最初。下面我要跟你说的,需要你尽可能地展开自己的想象。”

我:“ 好吧,我尽力而为。”

她:“咱们再进一步,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有思想的,所以在我们看待事物的时候,其实是加了自己的主观意识。也就是说,你认为的鲜艳,在我看来并不见得是鲜艳;你看到的红,我也许会觉得偏黄;你尝到的甜,在我尝过后觉得发酸;你认为的很远,我很可能觉得不是特远;你认为那很艺术,我却觉得很通俗。这样说明白吗?”

我:“你的意思是说:经历、造诣、学识、见识、知识,这些因素影响了我们看待事物的本质?”

她:“你想事情太绕了,看本质。你说的那些经历啊,知识啊,都算是客观的吧?这些客观影响了你,组成了你的思想,所以最终又成了你的主观。当你知道得越来越多,你就和别人越来越不一样。实际上,每个人都是越来越和别人不一样。”

我:“是这样吗?”

她:“是这样,我们每个人看到的世界,偏差会越来越大,但是会有所谓的集体价值观在均衡着我们的主观。”

我:“嗯 ”

她:“后来我想到这个就开始好奇,别人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我懂了,这就是你开始模仿别人的最初原因对吧?”

她:“没错,我开始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决定还是用这个最笨的办法,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换个角度看。不过,这个换角度,要复杂得多。因为要换角度看的不是一件事,而是整个世界!最开始我先是慢慢观察别人的细节,然后记住那些细节的特征,再然后开始试着模仿别人,体会对方为什么这么做,说白了就是变成你模仿的那个人。模仿的时间久了,会了解被模仿者的心态,进一步,就学会用对方的眼睛去看事物了,如果掌握得好,甚至可以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我:“有点像演员 不过,知道对方想什么这个有点玄了。”

她:“一点儿都不,我知道很多朋友不怎么理我是觉得我可怕,所谓附体只是借口,其实更多的是我知道他们想些什么,所以他们觉得很可怕。不过那会我已经接近更高级别的模仿了。”

我:“是模仿得更像了?”

她:“不,是心灵模仿。不动声色的就知道对方的想法。因为模仿别人久了,对细节特征抓得很准,所以揣摩到对方的心态纯粹是下意识的,不用行为模仿就可以看透。你认为这是巫术或者魔法吗?”

我:“这么说过来,不觉得。”

她:“就是啊,花几年的时间一直这么做过来会觉得很简单,无非就是对细节的注意、把握、体会,对眼神的领悟,对动作的目的性都熟悉,习惯后不觉得多神奇。不过,做到心灵模仿,我觉得有天赋成分。就是说,如果你天生观察细致,并且很敏锐的话,会更快。”

我:“这样会很累啊。”

她:“不,这样很有趣,你开始用别人的眼光看的时候,你会看得更本质,你也就会更接近这个世界的本质所在。”

我:“但那只是用别人的眼光去看而已,你不是说要看到真正的世界吗?”

她笑了:“没错,但是我说了,这是一个很笨的方法,实际是绕了个大圈,可我想不出更好的,我不打算走宗教信仰那条路。”

我:“你说你可以知道别人想什么,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她:“不知道,因为要跟你说清这件事,所以我一直在自己的思维中。不过 ”她顿了一下,“不过我知道你对这个世界的本质很困惑。”

我愣了。

她:“神奇吗?只是我刚才注意到了的你眼神轻微的变化而已。那个问题,困扰你很久了吧?”

我点了下头后突然意识到:我和她的位置好像颠倒过来了:“你很厉害 ”

她微笑:“没那么严重,我们再说回来吧。”

我:“OK,但是你既然已经掌握了某种程度的心灵模仿,为什么还要进行行为模仿呢?”

她:“你知道我什么时候被称作 附体 的吗?”

我:“这个他们没说。”

她:“在我开始模仿上了年纪的人那阵。”

我:“模仿上了年纪的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她:“民间传说中总是提到某种动物修炼多少年成了精对吧?事实上我认为不用修炼,活够年头直接成精了,是因为阅历。你发现没,活得越久,阅历越多,人的思维就越深、越远。”

我:“是吗?”

她:“想想看,一个动物,在野外那种弱肉强食的残酷自然环境下,活个几百年,不成精才怪!什么没见过?什么没遇到过?什么不知道?没准真的就有,只是人类已经无法看到了,因为它们活得太久,经验太丰富了,过去说的什么山魈(音xiao)啊、山神啊、河神啊,没准就是那些活得很久的野生动物。人要是能活个七八百年,肯定也是老妖精!我这么说不是宣扬封建迷信怪力乱神啊,我只是强调下阅历和经历的重要性。”

我:“所以你刻意模仿老人的行为举止?”

她:“嗯,是这样 你有烟吗?”

我找出烟递给她。

她点上烟深吸了一口:“不好意思,我不轻易抽烟的。”

事实上我很高兴她面对我能放松下来。

她:“我在模仿那些老人的时候,发现逐步接近我想知道的那些本质了。”

我:“你的意思 ”

她:“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我懂你的意思了。你选择这种兜圈子的方法,目的其实不是为了揣摩别人或者单纯地用别人的眼光看世界,而是为了不带任何主观意识地去看这个世界,对吧。”

她笑了。

我没笑,等着她说下去。

她:“大多数老人很让我失望,因为他们阅历够了,经历也许不够,思维上还是没有我需要的那种超脱的态度。因为大多数上了年纪的人,遇到什么事情还是会有很强烈的情绪,但是身体又不允许有很强烈的反应,所以有时候他们的脾气就会很怪,我妈就是这样。不信你把身上所有关节都用绷带包上绷紧,这样过一周试试,你也会很郁闷的。可我要的不是这些,我需要的是脱离尘世的状态去看世界,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你是说,你陷入僵局了吗?”

她咬了下嘴唇:“没错,但是,没多久,我发现我又进了一步,因为就在我以为这几年白费工夫的时候,我突然懂了。”

我:“你得到超脱的状态了?”

她:“比这个还强大。”

我:“难道说,用完全不带思维和主观意识的眼光去看,还看不到真正的世界?”

她:“对啊,那不是真正的世界。”

我:“那究竟什么是?”

她掐了烟笑了:“如果你带着自我意识去看,根据我前面说的,你看到的其实是你自己,对吧?你想过没有,真正要做的,不是什么都放弃了,不是无任何态度去看,那不是超脱,那是淡漠,就是俗话说的:没人味了,那种状态根本看不到,顶多目中无人而已,差得远了。”

我:“可是你说了半天,到底怎么才能看到呢?”

她得意地笑了:“想看到真正的世界,就要用天的眼睛去看天,用云的眼睛去看云,用风的眼睛去看风,用花草树木的眼睛去看花草树木,用石头的眼睛去看石头,用大海的眼睛去看大海,用动物的眼睛去看动物,用人的眼睛去看人。”

我认真地听着,傻了似地看着她,但大脑是沸腾的状态。

最后她又开了句著名的玩笑:“如果有天你看到我疯了,其实就是你疯了。”

那天走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看什么都好像是那样,又好像不是那样。因为她说得太奇异了,都是闻所未闻的。我必须承认她的观点和逻辑极为完善,而且把我彻底颠覆了。我想,也许有一天,她会看到那个真正的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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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控制问题

我第一次见到患者的时候,他正在走廊的一头,用一种有点怪的姿势,面对窗外站着。

医生:“那是他特殊的姿势。自己发明的,还有名字呢。”

我:“哦?有名字?这个姿势叫什么?”

医生:“关节站立法。”

我:“什么意思?”

医生笑了:“跟他聊就知道了,会告诉你的。”

医生走后我耐着性子又看了一会,就在犹豫叫不叫他的时候,患者转过身来了。

因为他很安全,而且午后的走廊比较安静,所以我们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开始了对话。

我:“你好。”

他:“不好意思,知道你们来了,但是我想多放松一会,让你久等了。”

我:“没事,您说放松?是指那种站立姿势吗?”

他:“对!那是我发明的,叫 关节站立法 。”

我:“用关节 站立?”

他:“对啊,很简单的。是这样:首先你站好放松,不要想太多,只想着放松身体的肌肉。然后慢慢地找各个关节的接合点,把每块骨头都放松下来,稳固地摆放在下面那块骨头上。就跟搭积木似的,从脚腕开始,一点一点地把骨骼都放好,这时候肌肉一定要注意放松,呼吸要稳固、均匀,不能着急或者紧张。其实最重要的是平衡好松弛的肌肉,找到那个平衡点。站好后你会发现这样站立很久都不会累,虽然看上去站得不是很直,甚至稍微有那么一点弯曲,其实很轻松的。找好平衡点后你会明白,很微妙,也很有趣。”

我:“我怎么觉得像瑜伽啊?”

他:“瑜伽?瑜伽也有这么站立的方法吗?我研究过,好像没有。”

我:“这么站着有什么好处吗?”

他:“放松身体,让血流顺畅。想想看,平时你的身体总有各种各样的动作,睡觉的时候也不是完全放松下来的,这样久了身体会更容易疲劳或者容易生病。你有没有过那种情况:有时候不见得睡了多久,但是醒了后会觉得睡得很好,特别精神。还有的时候虽然睡了很长时间,但是醒来并不觉得轻松,反而睡得很累?”

我:“是有那种情况。”

他:“其实那不是睡眠的问题,而是睡觉姿势的问题,可能无意中压迫到某个神经或者血管了,造成那种疲劳感。用我这种方法,能彻底地放松身体,让骨骼自己就那么摆着,血管和神经会自然顺畅。反正也不麻烦也不收费,你以后可以试试。不过有一点要注意:尽可能地让身体有些前倾,不要让脚跟受力很多,因为脚跟的神经太多了,站久了会有麻木或者疲劳的感觉。”

我:“有意思,我会试试的。您从什么时候起这么做的?原来很关注养生一类的事情吧?”

他:“几年前开始关注,但是我并不是为了养生,我是为了掌握和控制身体。”

我:“您是说 您的身体 不受控制还是什么?”

他:“不是不受控制,而是目前只属于相对控制。”

我:“这个怎么讲?”

他:“你受伤了,其实你的身体可以高速让你伤口愈合的,但是却没那么做,只是缓慢地让伤口慢慢生长;你可以跑得很快,但是你的身体却不让你跑得很快,只是保持一定的速度就好了;你可以力气很大,但是你的身体不让你的肌肉有那么强的爆发力,只是停在一个相当的水平上 ”

我:“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据我所知,肾上腺素的自我控制是为了保护身体吧?高速奔跑会造成肌体和骨骼损伤的,肌肉爆发力过大也一样,会损伤肌肉和关节软组织的。身体不让那么做,应该是一种保护才对,而不是不能控制。”

他:“你说的不完全对,因为你忽略了一点。”

我:“哪一点?”

他:“你想想看,我们进化来的这个身体,是先适应野外生存的,就算退化了,也没退化到彻底不能适应野外那种程度。就是说其实我们这个身体的很多功能目前被搁置了。我知道高速、强爆发力是损伤身体,但是我并没要求身体达到那种程度,只是超越现有的状态就好了。实际上,这种事情也不复杂。运动员们通过训练恢复了身体某些被闲置的能力,对吧?”

我:“那您的意思 ”

他:“我记得有个新闻,说在一次地震中,一个小孩被汽车压住了,那个小孩的母亲用双手抬起了那辆一吨重的汽车,让孩子爬了出来。其实那就是潜能的释放。对一个成人来说,抬起一吨重的车,并不算身体超负荷的行为。一个普通成人的骨骼、肌肉,略微抬起一吨的重量绝对没问题。只是 你明白了?”

我想了一下:“你是说,受到感情因素的影响?”

他:“感情 换个说法吧,其实就是受困于自己的情绪。”

我:“哦,情绪因素。”

他:“这就是我所说的 相对控制 。人目前就是相对控制了自己的身体,别说全部了,甚至不是大部分。”

从他一开始说,我就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一直没想明白是哪不对劲。

我:“你想怎么控制呢?像运动员那样去锻炼吗?”

他:“不是。运动员那种锻炼,是加大基础系数式的提高。”

我:“加大什么基础系数?”

他:“比方说吧,一个人目前是100公斤的力量,但是只能控制应用60%,也就是说实际只能发挥60公斤力量。目前运动员们的训练是加大基础系数,把身体变成200公斤的力量,但是应用呢?还是60%,这样能使用的力量就是120,超过没受过训练的人了。虽然看上去提高了很多,但是其实应用方面还是没得到任何提高,百分比依旧是60%。”

我:“我懂了,你是说要提高那个应用的百分比对吧?”

他:“是这样,就是我说的了 控制问题。”

我突然觉得脑子里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我:“嗯 对了,我想起来了!你说的这些也许有道理,但是人不能完全控制身体,是因为没必要完全控制身体啊。不需要那么高的控制应用,就能应对绝大多数情况了。”

他:“是这样啊。怎么了?”

我:“那就没必要这么做嘛。”

他笑了:“你的口气跟医生一样。你说的没错,但是,我想那么做。”

我:“为什么?您想说您的控制欲很大?”

他:“哈哈哈,不是,我想要的比这个有趣多了。”

我:“例如?”

他:“想想看,你可以毫不费力跳起几米的高度;你可以轻松地飞上墙;你可以奔跑达到时速五六十公里;你可以踹开不是很厚的一堵墙;甚至稍微加点儿助跑,你能一下跨越很宽的山涧;你可以让伤口快速地愈合;你还可以让消化能力加强,吸收更多的养分为你提供热量;你甚至还能抑制住自己神经系统的化学传递,暂时丧失痛感;你也可以让眼睛周围的肌肉提高温度,使自己的视力瞬间更好,你不用休息,也没有恐惧 ”

我脑子里是一幅超人电影或者武侠小说中描绘出来的场面。

他很兴奋:“那个时候,你已经不是你了,你是超级人类。而做到这一切,你不需要什么武功秘籍或者外星血统,你只要掌握控制自己身体的能力就足够了。因为那些本来你就能做到啊!那些能力一直属于你啊!也许因为退化失去了一些,但是,大部分能力从未离开过!”

说实话,这些很蛊惑,很具有吸引力。

我:“有意思,您现在对自己的身体能控制多少了?”

他:“我开始学着控制的时间太短了,就是那个关节站立法也才一年多。所以算是起跑阶段。不过我平常都在训练。”

我:“哦,那您是怎么训练的?除了那个站立方式还有什么?”

他:“关节站立法只算是休息,我平时的锻炼方法都是控制血小板。”

我:“那怎么控制?集中意念?”

他:“对啊,集中自己的思维,慢慢感受血液在体内的流动,让血小板汇集于伤口 ”

我:“伤口?哪有那么现成的伤口?”

他挽起袖子给我看,在胳膊上有很多触目惊心的割伤。

他:“我自己弄的,为了控制训练。”

我:

他:“其实没事,只是训练方法罢了。”

我:“不疼吗?”

他:“现在还是初期阶段,以后就好了。学会控制后,可以眼看着伤口飞快地愈合。而且那时候基本也就算初步掌握控制方式了,今后会有更多的部位被控制。然后我会做给你看,会让你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如何控制自己的身体!”

看着他眉飞色舞地渐入佳境,我没再提问。

回去后,我翻了一些相关书籍,有些情况的确是患者说的那样,看来他也查过不少资料。我认为理论上还是有些道理的。不过,对于彻底地控制身体,变成个超级人类,我不敢苟同。

过了些日子,我对一位朋友提起了这事。

朋友:“这让我想起了武侠小说里面经常提到的那个,你知道吧?”

我:“嗯,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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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时间的尽头 前篇:橘子空间

某次和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聊天,因为他是驻院精神科医师,所以我说起了那位能看到“绝对四维生物”的少年,他听了后觉得很有意思,但同时也告诉我,他们院一个患者,简直就是仙。那患者是个老头,当时六十多岁,在他们院已经十几年了,大家都管他叫“镇院之宝”。这么说不光是他的想法很有趣,更多的是他会“传染”。

最初这个老头是跟好几个人一个病房,里面大家各自有各自的问题:有整天在床上划船的(还一个帮忙挂帆抛锚的);有埋头写小说的(在没有纸笔的情况下);还有喜欢半夜站在窗前等外星人老乡接自己走的(7年了,外星老乡也没来);有见谁都汇报自己工作的:“无妨,待我斩了华雄再来此饮酒不迟!”

那种环境下,老头没事就拉着其他患者聊天,花了半年多,居然让各种病症的人统一了 都和自己一样的口径。大家经常聚在一起激烈地讨论问题 不是那种各说各的,而是真的讨论一些问题,但是很少有医生护士能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跟他聊过的其中少量患者很快出院了,这很让人想不透。那些出院的人偶尔会回来看他,并且对老头很恭敬,还叫老师。不过有一些病情加重了,院方换了几次房都一样。后来医院受不了了,经过家属同意,让老头住单间。开始家属还常来看,可一来就被拉住说那些谁也听不明白的事,逐渐子女来的也少了。好在子女物质条件很不错,打款准时,平常基本不露面。照理说那么喜欢聊天的一个人,自己住几天就扛不住了,但老头没事,一住就是十几年,有时候一个月不跟人说话都没所谓,也不自己嘀咕,每天乐呵呵地吃饭睡觉看报纸,要不在屋里溜达溜达。现在的状况,按照朋友的说法就是:“当我们院是养老院,住的那叫一个滋润!按时管饭就成,自己收拾病房,自己照顾自己,连药都停了,很省心。不过每天散步得派人看着,不能让他跟人聊天,因为他一跟其他患者聊天,没一会就能把对方聊激动了,这个谁也受不了。”

在朋友地怂恿下,加上我的好奇,那次闲聊的两周后,我去拜访了“镇院之宝”。说实话我很想知道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进门后看到窗前站着个老人,中等身材,花白头发,听到开门回过头了,逆光,看不清。

医师:“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来看您了。”

这时候我看清了,一个慈眉善目的方脸老头。

他溜达到床边坐下,很自然的盘着腿。我坐在屋里唯一的椅子上,颇有论经讲道的气氛。

朋友说还有事就走了,关门前对我坏笑了一下,我听见他锁门的声音后有点不安地看了一下眼前的老头。

他说话慢条斯理的,很舒服,没压迫感:“你别怕,我没暴力倾向,呵呵。”

我:“那倒不至于 听说您有些想法很奇特。”

他:“我只是说了好多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没什么奇怪的啊。”

我:“您很喜欢聊天?”

他:“嗯,聊天比较有意思,而且很多东西在说出来后自己还能重新消化吸收一下,没准还能有新的观点。”

我觉得这点说的有道理。

我:“听说您 治好 了一些患者?”

他:“哈哈,我哪儿会治病啊,我只是带他们去了另一个世界。你想不想去啊?”

我盘算着老头要是目露凶光地扑过来,我就抄起椅子来,还得喊。这会儿得靠自己,跑是没戏了。

他大笑:“你别紧张,我不是说那个意思。”

我:“那您说的另一个世界,是什么地方?”

他:“是时间的尽头。”

我:“时间的尽头?时间有尽头吗?”当时的我已经具备了一些量子物理知识了。

他:“有。”

我:“在哪儿?”

他:“在重力扭曲造成的平衡当中。”

我觉得这就很无聊了,最初我以为是什么很有趣的东西,但现在貌似是纯粹的空扯。

我:“您说的扭曲是什么意思?”说话的同时我掏出手机准备发短信给朋友让他来开门。

他依旧不慌不忙:“看来你这方面的知识不多啊,要不我给你讲细致点儿?”

我想了想,攥着手机决定再听几分钟。

他:“你知道我们生活在扭曲的空间吧?”

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没关系,打个比方说的话会很容易理解。假如多找几个人,我们一起拿着很大的一张塑料薄膜,每人拉着一个边,把那张薄膜绷紧 这个可以想象得出吗?”

我:“这个没问题,但是绷紧薄膜干嘛?”

他:“我们来假设这个绷紧的薄膜就是宇宙空间好了。这时候你在上面放一个橘子,薄膜会怎么样?”

我:“薄膜会怎样?会陷下去一块吧?”

他:“对,没错,是有了一个弧形凹陷。那个弧形的凹陷,就是扭曲的空间。”

我:“弧形凹陷就是?我们说的是宇宙啊?空间怎么会凹陷呢?”

老头微笑着不说话。

我愣了一下,明白了:“呃,不好意思,我忘了,万有引力。”

他继续:“对,是万有引力。那个橘子造成了空间的扭曲,这时候你用一颗小钢珠滚过那个橘子凹陷,就会转着圈滑下去吧?如果你的力度和角度掌握的很好,小钢珠路过那个橘子造成的弧形时,橘子弧形凹陷和小钢珠移动向外甩出去的惯性达到了平衡,会怎么样?”

我:“围着橘子不停地在转?有那么巧吗?”

他:“当然了,太阳系就是这么巧,月亮围着地球也是这么巧的事啊?不对吗?”

我:“嗯,是这样 原来这么巧 ”

他:“现在明白扭曲空间了?我们生活的环境,就是扭曲的空间,对不对?”

我不得不承认。

他:“明白了就好说了。我们这时候再放上去一个很大的钢珠,是不是会出现一个更深的凹陷?”

我:“对,你想说那是太阳?”

他:“不仅仅是太阳,如果那个大钢珠够重,会怎么样?”

我:“薄膜会破?是黑洞吗?”

他:“没错,就是黑洞。这也就是科学界认为的 黑洞质量够大,会撕裂空间 。如果薄膜没破,就会有个很深很深的凹陷,就是虫洞。”

我:“原来那就是虫洞啊 撕裂后 钢球 呃,我是说黑洞去哪儿了?”

他:“不知道,也许还在别的什么地方,也很可能因为撕裂空间时候的自我损耗已经被中和了(关于“黑洞中和”的说法是患者假设,但是有些黑洞的确在逐渐消失。参考资料:《黑洞蒸发》 史蒂芬·霍金著。),不一定存在了,但是那个凹陷空间和撕裂空间还会存在一阵子。”

我:“这个我不明白,先不说它去哪儿了的问题。钢球都没有了怎么还会存在凹陷和撕裂的空间?”

他笑了:“这就是重力惯性。如果一个星球突然消失了,周围的扭曲空间还会存在一阵子,不会立刻消失。”

我:“科学依据呢?”

他:“土星光环就是啊,虽然原本那颗卫星被土星的重力和自身的运转惯性撕碎了,但是它残留的重力场还在,就是这个重力场,造成了土星光环还在轨道上。不过,也许几亿年之后就没了,也许几十万年吧?”

我:“不确定吗?”

他:“不确定,因为发现这种情况还没多久呢。”

我:“哦 那您开始说的那个平衡是指这个?”

他:“不完全是,但是跟这个有关。我们现在多放几个很大的钢球,这样薄膜上就有很多大的凹陷了,这点你是认可的。那么假如那些凹陷的位置都很好,在薄膜上会达成一个很平衡的区域,在那个区域的物体,受各方面重力的影响,自己本身无法造成凹陷,但是又达成了平衡,不会滑向任何一个重力凹陷。这个,就是重力扭曲造成的平衡。”

我努力想象着那个很奇妙的位置。

他:“如果有一颗行星在那个平衡点的话,那么受平衡重力影响,那颗行星既不自转,也不公转,同时也不会被各种引力场撕碎,就那么待在那里。而且它自己的重力场绝大部分已经被周围的大型重力场吃掉了,那个星球,就是时间的终点。”

我:“不懂为什么说这是时间的终点?”

他:“你不懂没关系,因为你不是学物理的。要是学物理的不懂,就该回学校再读几年了。那是广义相对论(质量极大或密度极高的物体可以使时空结构延长 《广义相对论》。文中的意思是:在几个大型重力场的扭曲平衡点,时空是被造成扭曲后达成的平衡,所以那个星球所处的时空本身就是被几个重力所延长的。说的更直白一点:几个重的物体已经把薄膜压陷、绷紧了,这时候在那个平衡点放一个质量相对很小的物体,那个物体则很难造成薄膜的凹陷,即便有也是很小很小,仅仅维持自身的停留。推荐读物:《广义相对论》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著)。有时间你看一下就懂了。而且,我为了让你明白一些,故意没用 时空 这个词,而用了 空间 。实际上,被扭曲的是时空。”

我:“嗯 可是,您怎么知道会有那种地方存在的?就是您那个时间的终点 呃,星球?”

老头笑得很自豪:“我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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