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说愚蠢是个男子,在他最喜欢的外套里,广电总局是一套正装。愚蠢刚刚穿上正装宣布:反对电视节目出现带有外语以及外语缩写词,原因是照顾那些看不懂、听不懂外语的观众。有时候,官方需要俘虏一些民意作为自己意志的替身;你如果不懂NBA、GDP、Twins的中文意思,你就有幸成为这项规定的民意陪绑了。
单就电视娱乐节目而言,我们目前的娱乐越来越明显抛开了普遍层面,而是针对不同年龄阶段、消费偏好、价值取向的观众;对于各自喜好领域的观众来说,英文缩略词是不言自明的东西。昨天开始流行一则笑话,有个有钱人想请一个叫“射”的组合来唱歌,身边人想了半天,恍然大悟:“S·H·E啊。”对于不知道S·H·E三个字母为何物的人,何必纠缠字母间两个硕大黑点的寓意呢?
剪除英文缩略词行动,是广电总局“以短板来要求长板”的思维路线明证;回顾这些年的一系列新规定——包括首播剧不能超过三家电视台播映,包括规定晚间热播剧不能超过三集,包括选秀节目只能在深夜播出,都体现了广电总局希望大家回到刀耕火种的程度去,在“须听将令”的幌子下践踏大众的娱乐自由。它不相信我们有抚养自己成长的能力,因而陷入控制欲通货膨胀、影响力贬值的境地。每个人的娱乐方式不应该被硬性规定所压制,如果广电总局放下他的鞭子,观众自然能找到自己的文化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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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照常升起,谁就是喜羊羊
喜羊羊本应该是错的,在国产动画片领域,它是很多被预见为错误的错误之一,也是唯一一个被证明是正确的错误。它的卡通形象离完美很远,画面缺乏细节,情节经不起推敲,意义更是薄弱,尤其在国内文化边缘领域极其苍白的前提下,青青草原上一只喜羊羊能否跟各个族群、各种价值取向、各种审美背景的受众进行衔接,实在是个未知数;连涮羊肉都不太接受的广州,能指望卡通羊发洋财么?
从广州、上海、北京到青岛,无数个动画公司在做卡通片,喜羊羊无疑是最成功的,但技术水准很可怜;我在青岛见过比喜羊羊高明太多的动画技术,甚至是给《人猿泰山》、《玩具总动员》做代工的水准,但是这个公司倒闭了。喜羊羊的胜利,很大部分是营销的胜利;它低幼水平的动画技术,喜闻乐见的故事,无需动脑的结局预设,在长期、反复、免费的电视播放之后,成功建立了挤占性的优势。对于卡通片来说,水平低不重要,重要的是营销胜利,剩下的事交给资本,它将沿着动画产品的逻辑推导出新的作品风尚。
喜羊羊是对的,就说明黑猫警长错了;葫芦娃错了;忍者神龟也错了;连西游记都错了。喜羊羊既然是对的,说明80后是对的;奶瓶一代拒绝进入宏大叙事,拒绝进入名著和经典,倒是乐意把快乐寄存在那种一望见底的浅薄娱乐中。喜羊羊的对白短句为主,极少使用因果关联词,局限于对主谓宾格式的是非判断,让观众集中表现出急性智商降低和现实适应障碍的状况。这些对于一个“只要快乐,不要意义”的时代来说太适合了,八零后、九零后的年轻人以轻松的态度闪过了沉重话题,跟喜羊羊、灰太狼一起在青青草原上撒欢。
《喜羊羊与灰太狼之牛气冲天》具有里程碑式意义,它将喜羊羊在电视里累计的遥控器优势,兑换成电影院里的票房优势,随后放大成各种衍生商品、冠名、木偶戏……卡通片——电影——商业延伸这样一个正循环反应,使得喜羊羊在更大范围内继续它病毒式的成功。电影对于喜羊羊的推动作品,也是一个高层次文化(电影)对低层次文化(电视)的拯救。喜羊羊已经成为片商与电影公司的合谋、作品本身与外延商品的合力,至于它是否变质成为毫无文化价值的敛钱道具,不是现阶段的话题重点。文化产业领域一直贯彻谁升起谁就是太阳的丛林理论;对于卡通界来说,明天谁照常升起,谁就是喜羊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