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之春
作者：戴维·皮林
以阿拉伯世界之春的标准衡量，新加坡方兴未艾的政治变革很难算得上惊天动地。这个富有且有序的城市国家更出名的是它的鸡尾酒，而不是革命。但新加坡确实也迎来了春天。
一切始于今年5月新加坡执政党人民行动党(People’s Action)遭遇自1965年新加坡独立以来最为糟糕的大选结果——该党是新加坡独立至今唯一的执政党。诚然，该党赢得了60%的选票。要是巴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这个结果足够令他满意。但此前，新加坡的政治体系可是连个门缝都没有给反对党留下过。
如果有人质疑这一大选结果的意义的话，曾经把新加坡带至第一世界行列的“内阁资政”李光耀(Lee Kuan Yew)通过辞职强调了这点。上个月，通常温和平静的总统大选变得难分难解，这表明，新的竞争局面已经出现。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Lee Kuan Yew School of Public Policy)院长马凯硕(Kishore Mahbubani)表示：“过去3个月，新加坡政治已进入了一个新时期。”
反对党取得的进展很小：它在87个席位的议会中赢得了6席。但这是以前的3倍。反对党受到了大量限制。尽管他们可以在选举时期自由参选，但对人民行动党领导层较为猛烈的批评者，有时会因诽谤罪面临法庭指控。在选举期之外，在没有获得允许的情况下，公开发表演说是被禁止的。
考虑到新加坡的经济情况，反对党取得的这些成绩更加不同寻常。就连对新加坡政府最严厉的批评者也承认，这个国家治理有方。10年前，新加坡的生活标准就赶上了西方国家的水平。根据世界银行(World Bank)的数据，新加坡人均国内生产总值(GDP)超过4.3万美元，新加坡人要比英国人和法国人还富有。
受到此次金融危机冲击的新加坡已经复苏。去年，该国经济增长14.5%。国内几乎没什么社会矛盾，犯罪率较低而且实现了充分就业。街道美丽而整洁。即便是低收入住房也多半让人感到愉快。
如果新加坡是这样一个天堂的话，人们为何竟然还有不满情绪呢？一个答案来自吴作栋(Goh Chok Tong)。他曾在1990年至2004年间担任新加坡总理，同样在今年5月退出内阁。他最近在一个小型会议上表示：“选民已发生变化，他们已成熟起来。”他表示，人们的受教育程度有所提高，愿望也比以前更多。他们无法如此轻易满足于基本住房或体面的工作。有点可爱的是，吴作栋承认，他不太清楚人们的需求。这就是他和上周度过88岁大寿的李光耀一起退出内阁的原因所在。他表示，这样，就能让新一代领导人找到解决方法。
另一种解释是移民政策，这也是今年5月新加坡大选中的热门话题。根据新加坡反对党工人党主席林瑞莲(Sylvia Lim)的说法，过去10年，该国人口已从400万增至500万，其中约320万为本国公民，120万为外国劳动者，还有50万永久居民。林瑞莲表示，新加坡承认开放的重要性。但这一过程进行得太快。她表示：“我们在自己的国家，却感觉自己像是外国人。”新加坡中产阶级无法与那些愿意以更低工资、14个小时轮班工作的外国员工争夺工作。
政治评论员契连·乔治(Cherian George)表示，年轻一代不再支持狂热地追求发展。他表示：“对于很多新加坡人而言，他们认为新加坡10年前就已足够发达了。他们会想：‘我们为什么不能享受生活，而非要继续无休止地追求增长’。”的确，新加坡政府似乎已改变路线：正制定计划削减移民配额，哪怕这会以放慢增长为代价，目前预计新加坡经济增长年率将放缓至3%至5%。
执政的人民行动党用其它方式对建设更开放社会的愿望做出了回应。新加坡曾因让人感到枯燥乏味而受到批评。如今，这里建起了豪华的夜总会、一级方程式赛道、两家新建赌场以及新加坡摩天轮(Singapore Flyer)，比伦敦眼(London Eye)高出整整30米。这种做法也遭到了抗议。乔治教授表示，当地居民认为这个崭新光鲜的新加坡并不是为他们而建，而是为了吸引富有的银行家和游客。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讲，新加坡之春是保守派对一个被视为过度信任自由市场自由主义的政府的抗议。曾经受到严格管控的传媒界的剧变推动了这一态度的转变。如今，《海峡时报》(The Straits Times)等报纸的立场不得不变得更加公正——有趣，如果容我这样说的话——如果它们想与博客和即时新闻等互联网媒体相竞争的话。
然而，反对党的目标并不远大。林瑞莲表示，她希望在2016年下次大选中，她所领导的政党够能在半数选区中推举出高素质的候选人。她现在还无法想象没有人民行动党的领导，新加坡会怎样。与此同时，几十年从未受到挑战和质疑的执政党，将经历一段反省期。甚至连该党一些毕生的支持者都承认，这决非坏事。
—— 原载: FT中文网
本站刊登日期： Wednesday, September 21,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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