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新话题
打印

人杀人吃人事件一:

人杀人吃人事件一:

作者:依娃

                 为了活命    吃鼠吃屎吃人肉


受访人:宋宏仁,男,69岁,甘肃省静宁县贾河乡宋堡社西坡上村人
时间:2012年9月5日
采访地点:甘肃省秦安县魏店镇某修理厂店铺内。

依:伯,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宋:我?我六十八了。
依:麻烦你给我讲一讲挨过饿的事情。
宋:我咋说?我们静宁严重得很。榆树皮、荞皮都吃着哩。一个地方,一个地方不一样,管的好的地方强一些,管的不好的地方严重得很。有一个县劲大,有一个乡劲大,有一个村子劲大。
依:那时候偷吃的也多得很,是吧?
宋:那多得很,不偷吃饿死了。
依:那时候,你们那里有没有干部来家搜粮食的?
宋:农业社吗?听着谁家的磨子响就不得行,就找来了,人就吃不到嘴里,不然饿不死人。

依:你自己家饿死了谁?
宋:我们家六个娃娃,是没饿死。每天都去挖草根根,黑天了去偷上些谷子,黑地半夜吃上。如果胆子大一些,半夜偷上些吃上,饿不死人。人但孽张(软弱可怜),就把人饿死了,不敢偷吃不上。那时候政策紧,你晓得不?三年一社教,人民公社,就开会,批斗人。毛家的 政策紧得很,比个例子,你想出门,到哪里去,你走不了,要手续,生产队、大队、人民公社把手续办上,人家批准了,你才能走。

   虚报、浮夸,六零年把人饿没了,下面每亩地产上几百斤粮,给上面虚报浮夸,说产几千斤,说农民生活好着哩。毛主席,你看,人忠是忠,爬雪山过草地,受了苦,我是看电视看下的。他是希望人民一模一样过生活哩,吃大锅饭,一杆子称要平衡哩。但是虚报浮夸,生产队、大队、人民公社、县、到省上一层层报,说人民生活好得很。把人都饿死了,大队里仓库里的食粮还多得很。我们那个老部子里面的粮还多着哩。

依:你咋知道粮食多着呢?
宋:我十几岁了,十五、六岁了,我看见了仓库里的粮食了,就是不叫人吃,把人硬是往死里饿哩。最后中央下来人视察来了,到了静宁一看,了不得了,人饿没了,把人饿没了。中央毛主席下了一个指示:“抢救人命。”这样来才把粮食加了,一个人一斤,不叫在食堂喝汤了,解散了。专门严重的人叫病号,单另吃着哩,给加强营养着哩。人饿死的多了,上面才发现了。

依:你亲戚家有没有饿死的人?
宋:把我娃大姑姑一家饿没了。(宋的姐姐家)
依:你娃大姑姑家在哪里?
宋:在静宁,静宁县贾河乡高窑大队,一家子饿没了,一个没留下,关了门了。和我在一个大队。
依:饿死了几个人?
宋:四个人,娃他大姑姑、姑父、一个儿子,一个女子,一共四个人。
依:姑父当时多大岁数?
宋:娃姑父属马的,那时候也就是三十几岁。
依:娃娃多大?
宋:我就晓不得了,反正还小着哩,大人没啥吃,小娃没啥吃,一家子就饿完了,没人了。一个都没有留下,关门子了。

依:还有谁饿死的?
宋:唉____,多得不能说,可怜得很。毛家的政策紧,你看,他人忠,让人吃大锅饭,实际上是下面乱得很,下面弄完了。贾河、人坡、人闸,分了三个公社,我们常步行去开会,不去就不行,整个政策紧。

依:你那时候是个干部吗?
宋:我是给人家当记工员,记工分着哩。男人一天十分工,女人一天六分工。

依:你有没有在村子里看见过饿死的人?
宋:咋没有?在我们巷子里,算是我们家的亲房(叔伯兄弟),住在我家对门,开先他三姨父,名字叫宋全文,人孽张,不敢偷,就饿死了。后人(儿子)叫个三庄,没饿死,把两个女孩子、老婆子、孙子饿死了。把那个娃娃饿的就不能提,肠子掉出来一堆。
依:啥肠子?
宋:那个女娃娃,也就是个七、八岁,把娃娃饿的,大肠都掉出来了,害怕的不能看,用手往里面硬塞哩。娃娃只看见眼仁动,再啥都不动弹。把两个女娃娃就饿死了,男娃留下了。值钱的顾上,不值钱的就饿死了。把一个女娃娃饿的掉到井里去了,人都不知道。后来我们的队长,叫个正龙,发现娃娃没有了,就叫上我一起去看。井下面黑洞洞的啥也看不见,就点了一把麦草扔进去,娃娃叫唤着哩,还有气哩,没有摔死。人下去把娃娃抱上来,还有气哩。最后还是没救下,没吃的给,过了两天就死了。

  只留下一个娃娃叫个三庄,抢救人命的来了,把严重的挑出来,叫病号,不叫饿下的,把这个三庄就领到孤儿院,让孤儿院里养活了几年,这是开先三姨父的娃娃,以后到了徽县,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去了,他也没本事娶媳妇子。

他俩口子死了,两个女子死了,就丢下一个儿子,全家五个人死了四个。

依:活下的娃娃叫个啥?
宋:叫个三庄,宋三庄,属龙的,也六十岁了,现在在徽县。他爸爸叫宋全文,死了的娃娃叫啥,我现在都忘记了。他家以前就住在我家对门,是我们的亲房。

那个宋全文饿得不行了,走不动路了,还给人家干活着哩,不干不给你汤喝,还  要挨斗。人家说:“斗宋全文,人懒惰得很。不干活,”要拉到明湾大队办公室斗去,斗懒汉去,还没有去斗,进了他家一看,人已经饿死了,斗不成了。

依:宋全文多大岁数?
宋:那时候也就是四十岁。饿死的人那多得很,十天八夜说不了,说不完。


依:你们村子死了多少人?
宋:唉___,那就多了,一个村子三百多人,死了有五、六十个人,

人家下面庄子里饿死的人就少,我们这个庄子就多,一个大队一个合算单位,庄稼收来了,有看场的人,和你关系好了,给你拿上些,人家私分着哩。关系不好的,就拿不上。

下庄里的一个老汉有三个娃娃,候柱、小禄,再一个不晓得叫啥,这三个饿死了,这一家子饿死了三个,

依:饿死娃娃的这家爸爸叫什么名字?
宋:官名吗?叫宋振华,饿死的是三个娃娃。宋候柱,宋小禄,他们都比我小,我那时候十五、六,娃娃就是个十二、三,两个女子,另一个男娃。
依:现在他们家还有没有人?
宋;现在有一个叫庸禄,是最小的一个,都是我村子里人,

  还有一个宋百前,在地里刨苜蓿芽芽着哩,就不得动弹了,饿的躺在沟里爬不起来了,村子里人看见了,找了个木头板子,几个人合力把他抬回来,刚好抢救人命的来了,把他抢救活了,现在还活着哩,已经七十多岁了,比我大几岁,属龙的。

依:给他罐的啥东西把他抢救了?
宋:番米(甘肃话:玉米)汤汤,食堂有个管理员,叫个宋永正,这样个人性情好,把这个宋百前照顾好了。当时是看着这个人快拉到了,抢救人命哩,叫看病哩,别处来的先生(医生)就住在村子里,等先生来的时候,已经是没办法了。有些能看好,有些看不好,实际上是饿下的,人家就说是病了,给的人康复散,给有病的人给,别的人就没有。有些就救活了,有些就拉到了。

   后来还有洋糖,古巴洋糖,核桃这么大,给这个人几个,给那个人几个,在村子里散哩。
依:给你给了几个?
宋:一人给了十个,有半把。叫古巴洋糖。
依:你的村子有没有发生人吃人的事情?

宋:我村子没有,但是隔壁村子有,我的一个堂哥就叫人刮着吃了人肉了。在干子峡,那里打坝着里,每个村子都抽调人去。庄娃他爸,人家要民工,给人家打坝去了,从干子峡回来往屋里走着哩,走到李店的王家沟里,和他老哥,也是我的堂弟兄,在坝上当领导着哩,两个人一起走,一个身体好些,能跑得动,一个身体不行,走不动了。就看见两个人背着个背兜,手里拿着斧头和镰刀,就是专门刮人肉的。嘴里喊着:“站下!站下!”撵他们哩,一个身体好些的跑脱了,一个叫人家撵上,按在地上杀的吃了人肉了,刮的吃了人肉了。吃人就像吃个鸡娃子嘛。

依:跑掉的人叫什么名字?
宋:叫个宋勤珍,咱的老哥嘛。
依: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宋:我们是堂弟兄,我爸是老六,宋勤珍的爸爸是老七。
依:被刮了人肉的又是谁?
宋:还是我的堂兄弟,是我二爸爸的儿子,叫个宋东川,小名字叫东东。

依:刮了人肉的人是谁?你知道不?
宋:哎呀___,在干子峡,谁晓得哩?距离我们三死里路哩。
依:这个宋东川当时多大岁数?
宋:那时间四十几了。
依:最后有没有把尸首找到?
宋:打问着,打问着,才知道让人家撵上了,给按倒了,吃上了,背的背兜里面是镰刀。
依:这个跑掉的宋勤珍看见人家刮人肉了没有?
宋:他跑得远了,看见人家把人压倒了,他自己不敢过来,眼看着人家把人杀了,刮了人肉了。
依:这个被刮的人有没有叫唤?
宋:没有,被按的没气了,都走不动路了,饿的没点劲了。如果能有点劲,不得让人按住。
依:是白天,还是晚上。
宋:大白天,不是晚上,饿的路上没有一个人走路嘛,哎呀,人不找人。
依:最后有没有告状呀,报案呀什么的?有没有告政府?
宋:那没有,那时候告啥政府哩?没人管。没处管。报啥哩?
依:最后他的尸首有没有埋?
宋:过了好常时间了,才打问 到,才知道叫人刮得吃上人肉了。个人把个人都拉不住,谁管哩。
依:有没有人看到他的尸首?
宋:谁去哩?就是把我堂哥宋勤珍一问,谁去哩?谁有力气去哩?没有人去看,没有。
老婆娃娃都不说,别的 人说了几天,议论了几天也就不再说了。人饿得都不行了,谁去哩?三、四里路谁去哩?再说了,屋里死人和活人一起睡着哩,没人去,各顾各。

各顾各,各顾各。

依:就是这两个人都是你的堂兄弟?
宋:都是,都是我们一家子,都比我大。

  我那时候,背上个背篓,到山坡坡上刮榆树皮,拿回来晒干,磨成面,烧水汤喝。偏僻的沟沟就不敢走,不然就让人家给刮了。我娃娃的姑姑,我的姐姐,来了就装上回去了,给她个人屋里人吃去了。现在,我给我的娃娃说,他们都不相信。我给娃娃姑姑的娃娃说,他们光是笑,当笑话听着哩。

   荞皮面烧汤,好喝是好喝着哩,但是大便就是个问题,大便不下来。榆树皮好吃些,但是少得很,真个是苦焦的很。还吃啥哩?还有咱农村,春天收拾地的那个牌牌子,用驴皮绳子把柳树条子扎成牌牌子,为了把地磨平,把那上面的皮条子都取下来,用水泡涨,煮着吃上了。我都吃过了。

我爸爸都饿的吃老鼠,看见老鼠,想办法打死,都吃上了,煮着吃上了。我都是看见的。

依:你吃过老鼠没有?
宋:我是个不吃肉的人,我就吃草根根子、野菜。我没有吃过老鼠。
  我还要说笑哩,我三娘,把人家村长,人家吃的都是好的,把人家娃娃巴(拉大便)下的屎,你不要见怪了,把人家娃娃巴下的屎,晒干,吃上。人家娃娃大便,她就等着收拾还抢哩,我亲自看见的,我见下的。

  宝德是队长,人家屋里有吃的,人家娃娃巴下的屎,我三娘就吃了,我见下的。

依:娃娃是在家巴的屎,还是外面巴的屎?

宋:在高庄里,他家门口,我们都连在一起哩,我家住在下面,人家住在上头些,距离近近的。
依:你三娘多大岁数?叫个啥?
宋:也就是四十几,和我三爸一样大。名字我就晓不得了,他的儿子叫个堂玉,宋堂玉,现在在甘谷煤矿上工作。

屎是能吃。那时候东西能不能吃,抓住就吃,有的人就闹(毒)死了,吃上就闹死了,不管了,抓住啥吃啥。我那时候吃生番米,说好吃,好吃,生洋芋就吃不下去,太难吃了。胆子大的人,偷的吃上,越能跑。有些人胆小,人孽张人门都不敢出,害怕人打哩。梁上有看粮食的人,抓住就把你口粮扣了,往死里打哩。看管的人给人家队长一说,还批斗你哩。有人有办法,有的人自己偷了,给队长给上一些,人家看见了也不管。孽张的人,你偷去偷不上,被抓住来还挨打,扣饭哩。

   我去偷洋芋去了,躲干部躲看管的人,队上的人看见了一个一个就悄悄的走了。谁也不报谁。干部都偷哩,队长还放哨着哩,那一次人家就没有管。活下的,是胆大的,饿死的,都是胆子小的,这话正确得很,

  刺荆叶子还好吃,有两种,一种好吃,一种不好吃,最好吃是苦曲。地里柴草多,找下啥吃啥,人饿了,啥都能下肚子。

  上庄里那个宝忠的女人,走在水渠里,就饿死了,我去干活去了,到湾里上去,看见那个女人饿死在沟里,都认得,一看是宝忠的女人,就挖了个坑,把那个女人埋了。

依:这个女人叫个啥?
宋:宝忠,男人叫个宝忠,女人叫啥不晓得,就是宝忠的女人,
依:这个女人多大岁数?
宋:那时间还没有四十,饿死在沟沟里。有些人饿死了,看见的人觉得难看了,就填上两掀土,盖一下。我从路上耕地去了,路过的时候看见了,人都死了。

依:是你给埋的吗?
宋:我去干活去了,挣工分去了,就碰上了,咋没有埋哩?用锄头挖了个坑就给埋了,我碰上了,就给埋了。
依:这个女人出来是找东西吃呢,还是出门要饭呢?
宋:饿的胡转哩,饿得在家呆不住,出来看能找些啥吃的,就跌过去死了。路上死的人多得很,屋里人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依:你都这个岁数了,知道不知道什么原因造成的饥荒?
宋:虚报浮夸,隐下瞒上,小队到大队,大队到公社,公社到县上,县上到省上,省上到中央,都瞒着哩,说农民一个人吃着一斤粮。听说中央有人下来查来了,那些干部就背些粮食放在一个人家,就把领导领到这家,看上去生活好得很。

     看场的保管员都是别的庄里人,你这个庄里到那个庄里,那个庄里到这个庄了,人家当家着哩,能管好吗?干部有权,咱也没有办法。我们队看场的、保管员都能吃上,编话说谎,干部挣光荣着哩,就把人弄成这个样子了。

我给你说的都是真的,都是我亲眼见下的。
——《纵览中国》首发 —— 转载请注明出处
本站刊登日期: Tuesday, November 06, 2012
关键词: 大饥荒
“军队国家化是新中国的基本国策,党卫军是法西斯和蒋介石才干的事情,是欺骗人民的卑鄙手段。”——《新华日报》1944年2月14日

TOP

发新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