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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戈辉访杨丽萍:文革时期的灰色记忆

许戈辉访杨丽萍:文革时期的灰色记忆

(博讯北京时间2012年11月05日 转载)
    来源:新浪
   
      杨丽萍,其实无论她的名字,还是她的舞姿,我们都再熟悉不过了。然而,如果在岁月的长河里仔细品读,你会发现,熟悉,只不过是我们自以为是的想象。事实上,杨丽萍的每一次亮相都给我们带来巨大的惊喜,这种惊喜不仅源于她的美丽,更重要的,是她与她自己的每一次过往,都有着如此微妙,却又深刻的不同。
   
      一路走来,孔雀似乎已经成为了杨丽萍独特的标志和符号,她的身形、她的指尖、她的眉眼,甚至她的灵魂,都在岁月中和孔雀交融在一起。就在两周前,一个秋雨绵绵的周日,刚刚结束了天津巡演的杨丽萍,带着她的收官之作——舞剧《孔雀》,来到了北京。对于即将告别的舞台,杨丽萍并未表现出如大众所预期的不舍与难过。她告诉我们在这个演一次少一次的舞台上,她感受更多的是观众的热情所带给她的幸福、满足和珍惜。
   
      或许大多数职业对于从业者来说是一种谋生的手段,但是我相信,舞蹈不同,至少对于杨丽萍来说不同。在杨丽萍的生命里,舞蹈就像每天的生活一样自然,同时又像宗教仪式那样神圣。
   
     

   
      这就是杨丽萍,用舞蹈书写生命,用生命歌颂美丽。
   
      “这个舞台你演一次少一次”
   
      许戈辉:从《雀之灵》到《孔雀》,你所表现的在不同背景,同一个主题下的孔雀,到底有何不同?
   
      杨丽萍:《雀之灵》是1986年的,当时第一次给自己编舞。这只舞不简单只是一个民间舞蹈,它要表现的是孔雀本身的精髓和灵气。《孔雀》则不同,经过这几十年的沉淀,我对生命的历程有了自己的理解。生命在最鼎盛的时候肯定要凋谢,像花一样入到土里,再发芽、重生。所以我们以季节的变换表现人的生老病死。
   
      许戈辉:所以《孔雀》这部舞剧中即使还用孔雀作为载体,但它已经是一种非常宏大的视角和主体的呈现了。
   
      杨丽萍:所以我觉得很新颖。
   
      许戈辉:孔雀一直贯穿于你的生命之中,它对你来说有怎样的意义?
   
      杨丽萍:孔雀不只是美的化身。在我们少数民族眼里,这样美丽的生命已经变成了一种符号。,它像是信仰,像佤族人喜欢用火作为他们的象征,他们尊重火,就像我尊重孔雀一样。
   
      许戈辉:我相信很多人在看《孔雀》这部舞剧时,都会有一样的担心,担心在舞台上再也看不到你跳舞了。你知道大家有这样的顾虑吗?
   
      杨丽萍:演员和观众对我的情感,让我觉得很幸福。世界上未曾离了哪位名人,地球就停止转动了。
   
      许戈辉:我认为这部舞剧在“时间”这一概念的表达上,很有特点。是你为侄女小彩琪设计的“时间”这个角色吗?
   
      杨丽萍:对。这个舞剧表现的是春、夏、秋、冬,时间的变换。如果用舞蹈的方式来表现时间运转,你不能挂个钟在台上,或者用个沙漏,要用上舞蹈的特性。小彩旗一岁多就开始噔噔的旋转,有点神经质似的不停转圈。有时候你看那小狗、小猫会追着自己的尾巴一直转圈,彩旗就跟小动物一样喜欢旋转。这次我想要表现时间,需要一种符号性的东西。正好小彩旗的旋转让我觉得她格外适合这个角色。
   
      许戈辉:长时间的旋转,她不会吃不消吗?
   
      杨丽萍:不会,有时候她能转将近4个小时。我们排练的时候,排多久,她就能转多久。排练室的地上都被她磨出了一个洞。
   
      许戈辉:为什么选择表达“时间”这样抽象的概念?
   
      杨丽萍:每次演出后,我都是满含热泪的,因为我知道这个舞台演一次少一次。你能感觉到时间在流失,以及对时间无法反抗的无奈。于是就想在台上把流失的时间做了一个演义,以表达对时间的尊重和敬畏。
   
      许戈辉:这种对时光流逝的感慨,给你带来的到底是什么?
   
      杨丽萍:是一种体验。拿这回的服装举例,叶锦添给我们设计的孔雀服第一套是粉红色的,稚嫩的感觉就像雏鸡刚刚孵出来的样子。到了春天羽毛丰满绚丽。秋天,羽毛开始变成灰色。到了冬天它雪白的像老人斑白的头发。待所有物质的东西都退去,不同阶段就会出现不同的色彩,但都很美好。
   
      许戈辉:我想服装上的变化,更多的是设计师自己对于主题的理解和感受。那么四季给你的感受又是什么?
   
      杨丽萍:每个季节都有它的质感。对我来讲,我更多的思考在于谁是这个世界的设计师?怎么会设计出像雪花这么漂亮的结构,像花朵盛开时那么纯粹的颜色。世界上任何一个画家或者设计师,他也不可能想象那么丰富的造型、色彩。所以四季对于我来说都很有质感,值得品味。
   
      反抗的方式就是不参与
   
      许戈辉:某种程度上,你的青春伴随着国家动荡时期的不自由。当舞蹈不能自由表达时,会因束缚而痛苦吗?
   
      杨丽萍:那时基本上不能跳民族舞了,全中国人民都在学样板戏。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沂蒙颂》,我演一个挖野菜的小女孩。也挺快乐啊,它也是舞蹈。世界上任何一只舞蹈的存在,必定有它的道理。
   
      许戈辉:可能它存在的有道理,但是它不一定存在的有个性。
   
      杨丽萍:当然我自己要找到自己的风格。我们团当时也在学习很多样板戏,甚至很多编导试图把芭蕾的元素运用到民族舞当中。虽然那时我不是编导,才十几岁,但我会想这种做法的正确性以及可行性。去总结,去积累。
   
      许戈辉:你有不同意见,不同想法的时候,会把它藏在心里还是会大胆的表达?
   
      杨丽萍:其实一个人还是要保护自己。保护自己就是不要去违心的讲一些东西。看到一些人对自己前辈的批斗,你觉得不对,就不要参与。不参与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不能入团入党嘛。
   
      许戈辉:所以你反抗的方式就是不参与。
   
      杨丽萍:就是不参与,然后低调不讲话。他们让你发言,你就说讲不好,不会讲,不知道,最多人家说你不积极,这是保护自己的方法。
   
      许戈辉:那样的岁月是否给你留下过很灰色的回忆?
   
      杨丽萍:我亲眼看见有人从后面一脚把老师踢到水井里面;批林批孔时,一群人追着一个妇女打,说她中了孔老二的毒;学生打老师,儿子打爸爸,河面上漂着很多尸体;他们还强迫老人剪头发,白族人从生下来就是不剪头发的。看到这一切,我想人性里面是存在很多邪恶的。
   
      许戈辉:在充满如此不堪的环境里,可以找到自由吗?我指舞蹈创作上的自由,灵魂的自由。
   
      杨丽萍:其实自由是可以自己掌控的。可以说,从小到大我就没有不自由过,也从未感觉到有哪些事情克服不了。从小我一跳舞所有人都在夸奖我,赞美我,生活上我也找到了解决吃饱穿暖这些问题的方法。进了专业团体以后,虽然工资很低,但是我有很好的舞蹈,可以走穴。政府给我奖,专业的也给我奖。《云南印象》也没什么难处。这使我很幸福,所以就算没有自由我也会找到自由,这是一种智慧。
   
      许戈辉:是否希望小彩旗的未来能少走些弯路,多走点捷径,避免一些伤害,而将自己的经验、体悟告诉她?
   
      杨丽萍:有些东西没有人传授给我们,要靠自己揣摩。我会把我的揣摩,我的经验时不时的,非常自然的灌输给她。你要告诉她,她的特点是什么。我并没有告诉每个季节要怎样旋转,更多的是引导她。问她对春天的感觉,让她思考发芽生长的感觉。她自己设计,自己转,今天对于秋天的旋转,很有秋天的意思。
   
      许戈辉:那你在像彩旗这么大的时候,你又是如何感悟和思考的?
   
      杨丽萍:小时候我要自己去观察蝴蝶怎么破茧,为什么要从毛毛虫变成美丽的蝴蝶?看到向日葵朝着太阳,它为什么要朝着太阳转?那我们生活中是不是也要朝着太阳转?朝着美好转?你把这些东西想透了,它都是很好的教材。
   
      许戈辉:一些报道中,对你童年的描述都是艰苦的、孤独的。据说你背着妹妹既要干家务,又要干农活,有时还会挨饿。看到侄女小彩旗的现在,会想起自己的当年吗?
   
      杨丽萍:其实我小时候挺幸福的,一点也不苦。白族人的特点就是长女长子它都要负担起家中所有的重任。但你想小时候你赶的小鸭子,从它刚孵出来你就看着他,直到它长大。小鸡从它一点点啄开壳子,走出来,然后慢慢慢慢,长大长大。你能见证小公鸡的第一次鸣叫,小母鸡的第一次下蛋,这都特别美好。
   
      许戈辉:当时就和现在有一样的看法?
   
      杨丽萍:当时就觉得很美好。人身体上的耐力是特别惊人的,你看二战集中营里那些人都活了下来,人还是能够承受很多的。
   
      许戈辉:我很难想象你对童年的描述竟然是幸福的,这让人有些出乎意料。
   
      杨丽萍:特别幸福,你可以满山去找各种野菜,回来又是凉拌,又是煮汤,又是炒,能做出各种不同味道的野菜。然后在柳树下能找到很多蘑菇,水里面很多鱼可以捕。没有人生存不下来,除非你没有能力。
   
      许戈辉:进了中央民族歌舞团为你带来了什么变化?面对这样的团体有没有过不自信?
   
      杨丽萍:到中央民族歌舞团是一个非常自豪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你把你自己的特点坚持出来就完了。坚守下来,呈现出来,创造出来。其实真正你自己需要的,就是别人需要的。
   
      “我的对面有一面镜子”
   
      许戈辉:我看到你现在排练时的状态,依然是很严厉,甚至有些苛刻。为什么这样一个已经见了观众并且正在演出的剧目,你还要不断的让演员做这样那样的修改?
   
      杨丽萍:一部舞台作品要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观众审美的变化而变化,不可能一次完成。无论是技术上,还是表演状态上,都必须做出调整。这如同洗脸一样,是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许戈辉:像《云南印象》这样已经演了很久的剧目也是这样吗?
   
      杨丽萍:《云南印象》演了9年了,那么演员可能会懈怠。必须要有人去告诫他们,调整他们。有时候你会很偶然的发现演员做出了一个闪光动作,那么我们就会把这样的动作加到表演中去。
   
      许戈辉:这些年我们总能听到一个词——原生态,原生态是否就意味着它可以直接拿来,意味着它本身就是艺术的,可以被人们接受的?
   
      杨丽萍:人们在求新求异求突破的过程中,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文化特征。我觉得人们要回归,找到自己的根。特别从艺术的角度上,民间里的一些东西是非常精彩的,只是我们把它忘记了。但并不是把几个所谓原始的舞蹈,搬到舞台上就是原生态了。实际上我们倡导是一种原生态的意识和概念,是对生命和自然的态度。
   
      许戈辉:这回选择两位跳现代舞的男演员和你合作,是否是想打破自己原有的标签?比如原生态或少数民族舞蹈。
   
      杨丽萍:我觉得我们并没有刻意为自己打上标签,说我们要跳现代舞、原生态舞或是民族舞蹈,也从未想过要做这样的划分。它就是一帮艺术家根据一个主题对一只舞蹈的创造。
   
      许戈辉:年轻时,你试图从传统的民族舞中跳出新意,很快你功成名就。但当人们对你舞蹈的形式相当认可的时候,你又试图回归本真。你是否认可这样的解读?
   
      杨丽萍:这个不对。民族的舞蹈是经过祖祖辈辈的人,根据他们对自然、生命的理解创造的一些特殊的东西。它是好的东西,所以流传了下来。我是属于这个民族的后裔,所以我不单是承接,还要创造。并不是我不喜欢那个东西,而是我觉得它非常好,但我能不能再有不同的东西。而做《云南印象》是因为时机非常成熟了,人们已经忘记自己的原本的东西,那我就把它挖掘出来。
   
      许戈辉:2004年我们因为《云南印象》有过一次这样的对话,时隔八年,外界经常用风雨飘摇形容你和你的团队,你觉得是否准确?
   
      杨丽萍:没有,一直非常好。被媒体夸大了。
   
      许戈辉:但我从很多新闻报道中看到,由于非典时期对演出次数的限制,你的团队曾经面临过解散的危险。
   
      杨丽萍:那是刚开始首演的时候。但非典是全世界面临的一个困境,就像汶川地震一样。不只我的团队碰上了,很多人都碰上了。我们休息了4个月,走了很多人,也留下了一些人。
   
      许戈辉:刚才的交谈中你提到了一个特别关键词——懈怠,一个演员,哪怕他再热爱创作,充满激情,可能一件事情重复的做也难免会产生懈怠,你又如何做到让自己永远不懈怠?
   
      杨丽萍:我是特别要求自己的人,每天我都在要求自己,我能感觉到我的对面有一面镜子。但无论是对演员还是自己,这种要求都不是死板的,而是科学的、人性的。
   
      许戈辉:如果说这面镜子里的杨丽萍不断审视、检查自己,继而不断的对自己提出要求。可作为演员,如果不断的关注着自己,还怎么能够达到那种忘我的境界呢?
   
      杨丽萍:我说的审视是一种感应,是心里面的镜子。
   
      许戈辉:仿佛在别人眼里难以克服的事情,在你这里都迎刃而解了。你面对困难的态度是什么?
   
      杨丽萍:我特别喜欢解决困难,我认为这是一个人的能力。解决困难很容易,只要你面对现实。天灾没办法,你无法抗拒。但如果是生活中碰到的困难,其实都是容易解决的。
   
      许戈辉:这是你人生很积极的一面。但作为想要了解你的观众一定会好奇,难道没有过苦闷,难以释怀的时候吗?
   
      杨丽萍:没有。你觉得你有能力解决一些麻烦,或者战胜困难。没有一个人是不需要经历磨练的。反而有时候要故意磨炼自己,让自己有机会去面对一样东西,好像人们解决不了的事情。 _(网文转载) .
“军队国家化是新中国的基本国策,党卫军是法西斯和蒋介石才干的事情,是欺骗人民的卑鄙手段。”——《新华日报》1944年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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